能不能好歹支点建议」
「在网上和一位『毕业生』取得了接触,但不太行的样子。关于『委员活动』基本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全都不愿意再扯上关系,另外就像大人无法记得『放学后』的事情一样,『毕业生』也对『放学后』渐渐遗忘了。据说甚至很想快点忘记的人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一出校门就全都忘了。另外,没有比一直待在『放学后』的『太郎同学』更懂的人。不过想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理……」
虽然由加志依然总是嘴里叽里咕噜说得飞快,一副为难的态度,但特别尽心尽力地为他们考虑各种事情,给予最大的帮助。
由加志因为一直逃避『放学后』的关系,认识不够深刻,但总想着寻找『放学后』的弱点和漏洞,充满挑战精神。『太郎同学』拥有大量实例作为知识储备,但被数不清的悲剧所压垮,倾向保守。启和菊来往于虽然倾向不同但本质又有着几分共同之处的二人之间,一边分别听取他们的意见,一边不断增加『放学后』的素描。
然后,那些素描排列在房间里。
启看着那些摆在一起的素描,脑子里就像解谜一样眼花缭乱地替换它们的位置。
他寻找着一幅“画”,能在一张画布上把『放学后』尽可能更多地『记录』下来,想要用它施以最最猛烈的一击。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义无反顾地继续倾尽自己的生活,继续倾尽自己的一切。
他仿佛正燃烧着那小小身躯之中的生命,但他目光的魄力反倒与日俱增,就像隐约一睹神佛真身的苦行僧,不时焕发出灿烂的光辉。
在无数张素描围绕之下,启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的边上,只把眼睛瞪得大大。
菊守着这样的启,如此一复一日。尽管每星期一次在『放学后』有“留希”在游荡,曾遭遇过几次紧张与危险的状况,但暑假期间这段规律无比的生活也算得上平静,在旁人看来也是出奇的安宁。
「……二森同学,我该走了」
「嗯?啊,都这么晚了啊……」
这一天也是同样的一样,就那样过去。
到了房间里差不多需要开灯的时候,待在隔壁房间的菊便向启知会一声,然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启听到菊的声音,这才发觉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便中断这酷似冥想的任务。等他把菊送走之后就会开始收拾房间,赶在母亲回来之前消除痕迹。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流程就自然形成了。
这一天也一样,启停下构想,准备起身。他刚想站起来,结果没站稳,慌慌张张扶住了墙。
「啊……!」
菊看到这个情况,比没站稳的本人还要慌张地准备走进,但又害怕踩到素描,原地踏了几步。
「没、没事吧……?」
「……只是一直坐着,把脚坐麻了。倒是你还好吧」
菊刚才差点摔倒,弄出了很大动静,抓住槅扇才勉强稳住脚步。菊对启的反问感到害臊,启轻轻一笑。
「……那我走了」
「好」
「……真的没问题吗?比如身体……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没什么」
「那我走了……拜拜,明天见」
菊轻轻挥了挥手,离开了启的家。启目送她离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间里原来的位置,再次在无数素描中间坐下一动不动。
「…………」
他静静看着房间。
一声不吭,安安静静。
他正面的墙上,开着一个漆黑的洞。
不只是这样。启不大的房间里,以启为中心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以及空间中,所有一切几乎不留缝隙,简直如同异次元的病变一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被无数怪异彻底淹没。
墙壁、地板、天花板都变成了离奇诡异的模样。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小孩子画小孩子哈哈大笑的肖像画、走来走去的红鞋子、像树皮一样纠缠不清的无数只手臂、本不可能存在的学校门窗,以及从中窥视着这边的人影、小孩子的脸、颜色像中毒一样可怕的怪物,还有两个并排耷拉吊着的鲜血淋漓的红袋子——除了这些另外还有无数的异形,东拼西凑胡乱缝合一般遍布整个房间,遍布整个视野。
触目惊心的怪异缝合体,怪诞离奇的怪谈拼贴画,将房间彻彻底底侵蚀殆尽。
周围是如同把视野切割得稀碎一般毫无条理毫无规律的景色,以及从那些景色之中冒出来的混沌声音。房间被那样的景色和声音团团包围,化作癫狂错乱的模样。而这个情况,从菊还在家里的时候就一直都是。身处此情此景之中,人怕是会疯掉……不,说不定早就已经疯掉了。而这一切,只有启一个人能够看到,能够听到。
这惨不忍睹,令人头晕目眩的景色,还在发出着声音。
有脚步声,话语声,哭声,笑声,磕碰声,钢琴声,电铃声,滴水声。
能听到电子噪音,还有好几个人在耳边呢喃的声音。
听着那些声音,就像有人在对着鼓膜吹气,就像耳朵被东西堵死。阴魂不散的声音和乱七八糟的视野,令感官错乱,令头脑错乱。
然后,还有一双红色的脚站在备受折磨的启跟前。
漫漶的轮廓,红色的腿和鞋子,红色的裤子、上衣和衬衫……
以及
被割破的喉咙,以及——挂着抽搐笑容的,启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