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整齐就只贴在教室后方一面墙上,可不知什么时候数量竟增殖得一塌糊涂,彻底从后方墙壁满溢而出,如同恶化后惨不忍睹的病变一样扩散开来,覆盖整个教室的天花板、窗户、柜子、地板、黑板乃至桌板。
画,侵蚀了教室之内。
而且它们淹没了整个教室,正在看着。
在那些增殖到平铺不下的惊人数量,呈层叠状淹没教室内部的画里,无数只歪七扭八,走样方式五花八门的眼睛唰地同时朝出现在走廊上的菊看过去,然后还目不专精地盯着。
「啊……」
恶寒袭来,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这种变化前所未见,绝对是不好的变化。
目光对上了。和那些无数张在墙上像病变一样扩散蔓延的上半身画像对上了目光。还有,跟沿着墙蔓延增殖之后从教室后方出入口门缝溢出到走廊墙壁上——
剥离下来的那东西,对上了目光。
画纸里的那东西明显正朝这边扭动着身子。
它一动,身体便以画纸下沿切断分离。大量的血液顿时从断面之上流出,从画里漏到走廊墙壁上,在墙上流成窗帘一样的痕迹。
然后——所有的画像在那一瞬间同时动了起来。
参照人类小孩子上半身的诡异东西如破茧般一齐挣扎着从画像里把自己往外拽,血从被撕开的腹部流出来,一瞬间整个教室,整个视野被流出的血糊满。
噗呲……响起把纸捏扁的声音。那是画中的人抓住画纸边缘的声音。
菊顿时明白过来。啊,完蛋了。
她从那些以幼稚、走样、歪七扭八、原始的方式表现人类的那些东西身上,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强烈“恶意”。
「…………!!」
菊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面色紧绷,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她断定只能马上就地解决,尽管在恐惧与紧张之下瑟瑟发抖,但仅仅凭着对启的使命感振作起来,举起手中的扫帚。
但是……
脚被抓住了。
她诧异地转过身去。
然后,她绝望了。她眼前看到的景象,是末日。
菊背后教室前方的门已完全打开,而且数量惊人的小孩子肖像画蔓延开来,将走廊从墙上地上到天花板彻底淹没,好几个上半身已经爬了出来,向菊的跟前逼近。最前面的那只已经紧紧抓住菊的脚脖子,抬头看着菊,那张五官走样的脸上挂着笑容……不,是挂着嗤笑。
菊的脑海中浮现『半身灵』的故事。
被『半身灵』追上抓住就会被吃掉。
或者被咬到、被抓到的地方会烂掉。
那东西抓的力量让脚踝作痛,那手的质感明显不是人体的触感,就像是用纸浆和橡胶复现血肉的东西。菊脚踝被那种假得荒唐但内部又明显有血液流动的诡异触感牢牢抓住,无法动弹,而此时又听到用手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在教室里越聚越多。
………………
†
第三十轮『放学后』。
启站在了『放学后』。如果一个月前认识他的人时隔一个月再看到他现在的模样,肯定看得出他的憔悴。他的状态变化是如此明显。
他现在疲惫而衰弱,但唯独眼神依然没有失去锋芒。
他那双充满坚定的意志、知性以及感性正视前方,背上背着装满画材的沉重帆布包,肩上挎着画架,胳膊搂着油画布。
画作——『记录』的绘制正稳步进行。
背景已经画好,全景基本上已经完成,进入到了就只剩细节还需要刻画的收官阶段。
现阶段要做的就是把各个部位要画的『无名不思议』逐一刻画上去。他注入灵魂与信息,每画上一只就能将该『无名不思议』的『记录』大部分完成。他坚信肯定没错。
只要进展顺利,甚至今天就可以收官。现在就是处在这样的状态。最不济再来个几次就能完成。
启到了现在这一步,经历了千难万险。他的生活被『无名不思议』所侵蚀,在时刻遭受威胁的情况下仍坚持……不,也可能正因为是遭受着威胁,所以才不断推进。因为启是一位看到多少就能摹写下来多少的画手,那些东西在启的身边出现就意味着主动暴露自己的相貌与本质。
启又忽然转念一想,这会不会只是『放学后』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他付出了努力,也下了心思,感觉与洞察力调动到迄今为止最精确的水平。生活受到了威胁,也付出了代价,如今是彻底身心俱疲,仅凭着意志力在勉强撑着的状态。
但实话说,就算这样,他仍不觉得能侥幸走到这一步。
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吗?故意先放自己一马?因为越临近终点,陷入的绝望就会越深?
但是没有关系,就算是那样也无所谓。
要做的事没有变,一心一意去画画,完成画作。启只能心无旁骛地去将画完成,没有其他出路。
今天就要画完,至少要把一只画完。
启已经决定好哪个是第一只了。它的完成,只差临门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