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能力与感情起伏就像发生阻塞一般停滞不动,现在被『太郎同学』的一句话一下子疏通开来,让他心头和脑袋变得一塌糊涂。
悲伤。
愤怒。
不甘。
以及,仍不愿去相信的心情。
他恨不得放声吼叫,恨不得要哭出来,但他把这一切统统压抑下去,一滴泪也没流。他童年时跟父亲之间的经历让他刻骨铭心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放纵自己流露那种懦弱的感情,丝毫无益于摆脱困境,甚至弄得更糟。
「白死了。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是这个下场」
然后,『太郎同学』在拼命按捺情绪的启面前,不屑地说道
「具体怎么回事,我是没办法知道的。估计是在那边的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情况,那个情况跟小岛留希负责的『无名不思议』有关,然后他试图去干涉。
实话说,这种情况不少见。以往『委员』像那样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掉的情况比比皆是。那家伙到头来还是跟着柜子里数不胜数毫无价值的记录做了伴,成了它们的一员」
「!」
启听到这口气愤然起身,面无表情粗鲁地走向『太郎同学』,就跟那次一样抓住背对这边的『太郎同学』的肩膀。
「你这口气什么意————!」
启粗声吼去,把肩膀用力一拽。
菊慌慌张张想要阻拦,却没有来得及。但是,启拽着『太郎同学』转过来,看到那张脸后顿时哑口无言,动作停了下来。这依然跟过去那次一样。
「!」
「……干嘛」
这是因为,他看到『太郎同学』转过来的表情,眼睛里含着泪。『太郎同学』凶狠地向启一瞪,挥开启抓住他肩膀的手,固执地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使劲用半缠的袖子去擦背过去的脸。
「……」
「我不会撤回我说的话,他就是白死了!」
然后撂下话来。
「所以我才说,跟你们『委员』拉近距离没有意义,可你们这群小鬼偏偏把大人嘴里的『友好相处』给当真了。不就是在一个同校,在一个班或者在一个委员会里面而已吗,那种关系算什么朋友啊!可你们却肆无忌惮地踏入别人的空间,死皮赖脸地自来熟,然后说消失就消失。我讨厌你们啊!」
『太郎同学』放声大叫。启默默地把被挥开的那只手放了下去,远比抓『太郎同学』肩膀时要更加用力地紧紧攥住。
「…………!」
左手手心传来强烈的刺痛。
那是削成剑尖形状的无名指指甲。那只照惺的建议,面对『无名不思议』时用来保护理性的指甲,现在不止刺痛他的心,也刺痛了他的肉体。
然后启心想,自己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自己并非没有考虑过惺会死。但仔细回想后发现,自己大概从来不曾真正思考过这件事。
自己其实无法想象惺真的会死。
不,这不对。启大概是没有想象惺死在自己前面。
没错。启一直都没有意识到,他以为自己绝对会死在惺前面。
实话实说,启其实一直认为——自己死在『放学后』也无所谓。
他本打算为惺而死。他真心认为,自己为了惺而执行『委员活动』,因此而死也不要紧,无所谓。
要是能直接为惺献出这条命的话就更好了。
哪怕不能,他也准备把这条命献给惺想要实现的事业,再把后面的事情全部托付给惺。
但是,这已经无法实现了。
现实恰恰反了过来。
他总是想着一旦发生情况就由自己替惺去死。大概正是时刻怀着这个想法,以至于从未考虑过会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因为早已决定由自己替惺去死,所以从未想象过,惺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自己根本代替不了的情况下,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时候就撒手人寰。到头来,启还是严重轻视了『无名不思议』的残酷。
启并没有意识到,一切起因都得归结于启总在轻视自己的性命。
启其实一直有个念头,认为自己已经随时去死都可以。
在启心中真正重要的人首先是母亲,其次就只有惺。启希望他们幸福,希望他们得偿所愿,不希望让他们伤心。启渴望倾尽自己人生去实现的事情,就只有这些。
启的最终目标原本是尽早从母亲身边独立。
自己是母亲的负担,自己害母亲无法摆脱艰难的生活,而且带着孩子很受限制。
母亲获得幸福和自由的最大障碍就是自己,所以尽早从母亲身边独立就是帮助母亲,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一死了之。但启很清楚,那么做会让母亲伤心。
他不想让母亲伤心。
所以,留给他的备选项就是尽早实现经济独立,而且不能是以放弃将来的一切为代价去务工,而是真正实现幸福的自立……至少看起来要是那个样子。对于没有其他任何一技之长的启来说,绘画就是实现这个目标的最佳途径。
本来是这样,但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