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低自己一年级的女生向自己投来的真诚崇拜与好意,真绚回以感谢以及格外温柔的微笑。
但是——
微笑着的真绚心中,却是空的。
没有开心,没有欣慰,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也并没有感到憎恨或是疏离。
真的是毫无感觉。
真绚早已完全习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过度暴露在从不遗余力的赞赏到人格否定的轻蔑,犹如坐过山一样的毁誉褒贬之中,会对那些东西产生感触的心早已彻底磨灭,不复存在了。
人很漂亮,但好打交道。
当自己长得漂亮就嚣张。
人又好看,心地又善良,平易近人。
人长得是好看,但很可怕,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周围的人总是对真绚各种评价。
诚实的乖孩子。
瞧不起身边的人。
没想到挺认真。
讨好老师,心机很深。
诸如此类,五花八门。
但是。
这所有,这一切,都错了。
这是因为,真绚心里————从来不存在自己。
真绚就是一具人偶.
她首先是父母的人偶,其次是工作中遇到的大人们的人偶,然后还是朋友们的人偶,再然后是那是那是遇到的那些人的人偶。
自己是个只会按照周围所期望的去说话,去行动,脸上笑眯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的人偶。真绚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出于自己想要怎样,想要让别人如此看待自己儿做过什么。
真绚平时的言谈举止、态度表现、时尚品味,给别人看的一切全都是照着妈妈制作的说明书以及社交需求养成的。
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一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对她实施严厉教育。工作的时候自当不论,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时时刻刻也要——也就是说日常生活的几乎一切,她都必须照做。
因为,漂亮可爱的『真绚』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看着。
所以,真绚必须展现出理想的外貌与举止。
当然,最常看她的人是『妈妈』。外人严重的真绚,完全就是按照妈妈的意思制作出来的,理想的女儿。
这样做。那样做。这就是道理。
真绚从开始记事之前,事无巨细都会被要求,一个劲地一直就光扮演着妈妈理想中的女儿『真绚』。
真绚尽管很少挨吼挨打,但很小的时候常常被连续灌输几个小时对所有言行的要求,直到『听懂』。然后在那种时候,母亲常常把压抑的烦躁朝物件和爸爸身上发泄。
真绚自己的东西里,没有一件是从很小的时候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因为每当母亲有什么不满意,她的东西就会被扔掉。家里没有一件东西从真绚很小的时候一直留到现在。因为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母亲在把不满爆发出来的时候,东西都被砸坏了。
有天晚上真绚没能达到妈妈的要求,母亲说了句「晚安」把真绚赶进我是,之后就开始夫妻吵架。那次吵得太可怕了,动静响彻了整个家,主要是母亲的怒吼声。真绚那天晚上一边听着吵架的声音,一边吓得用被子捂着头,缩着不敢动弹。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看到爸爸和妈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谈笑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甚至怀疑那是一场噩梦。
那样的种种事情,让她很讨厌,很害怕。
但是自己做得好的时候,妈妈对自己又会温柔得就像蜜糖。
为了讨好那样的妈妈,真绚的幼年期一直是默默顺从。
而结果当意识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有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一件喜欢的东西,成了一个那样的小孩。
所有的言行,都已别人如何看待为标准。
也就是说,母亲如何看待自己就是标准。
真绚是一台按照母亲的程序运行的机器人,所以自己说的话、行为、微笑当中,都没任何自己的好恶或意图。所以当大家看着真绚,说真绚是怎样的小孩,又怎样的想法,想做什么,这些对内在和意图的猜测全都错了。
一切都是只是『看上去那个样子』的幻影。
所有人都只是自顾自地看着自己想看到的真绚而已。
包括以为她出乎意料的人好,关心亲密的朋友们;包括觉得她嚣张,不是很熟的班上同学;包括看着真绚,想象着她是怎样一个女孩的杂志读者——也包括眼前这个,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伊露玛。所有人,全都是。
真绚是人偶。
徒有外表,不存在灵魂,空荡荡的人偶。
真绚是是有外表的存在。
包括言谈举止都不是内在的流露,已经被妈妈调整成外表的一部分,跟服饰和化妆是一回事。
妈妈只夸真绚的外表。
父亲也只夸真绚的外表。
工作伙伴也只夸真绚的外表。
朋友,还有其他所有看着真绚的人,全都只夸真绚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