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话


  尽管不可能完全心态平静,但还是会习惯。既然担心的情况没有实际发生,就算那么放任袋子吊在客厅里,任凭袋子滴血,只要真绚当做没看到就完全不影响生活。

  所以真绚选择了无视。无视吊在客厅里的『红袋子』。

  无视妈妈爸爸面前吊着那样的东西却毫无意识一切如常的反应。

  无视他们头上淋着血毫无察觉的模样。

  真绚选择了无视。选择对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东西视而不见。

  在就想漏雨一样滴血的房间里,看着妈妈浑身是血却还笑着的异样模样,真绚把因此而生的感情驱赶到意识之外。她早已学会故作平静。尽管免不了要减少呆在客厅里的时间,但她本来在家里多数时候就是待在自己房间,何况工作日要上学,待在家里的时间本来就不长,所以不至于引起妈妈的怀疑。

  妈妈什么都没发现。

  真绚只要掩饰情感,摆出笑容,妈妈就会被蒙骗过去,不会发觉。

  妈妈不会发现真绚心里藏着事情,不会发现真绚内心怀着不安。像这样装作完全没事的样子,妈妈看到真绚戴上面具之后,反倒会从那厚厚的面具之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根本不属于真绚想法,认为真绚对接下来工作干劲十足,认为真绚很喜欢这次的工作。

  大家都会从单调的面具之上,自顾自地看到真绚的内在。

  自顾自地看到,根本不存在的,真绚的内在。

  包括朋友门,包括妈妈,大家全都是。

  这对真绚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然后——这又为什么呢。真绚和『红袋子』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现在,却开始对那本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感到痛苦。

  人就看外表。

  这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人莫名难受。

  不光是妈妈。还有朋友说的话,朋友,和老师。

  然后还包括伊露玛说的话。大家把自己从真绚身上看到的“内在”告诉真绚,让真绚感到非常难受,痛苦。

  好奇怪。

  为什么。

  明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她心想。这该不会是……

  『红袋子』招来的病吧?

  †

  第七次『放学后委员活动』。

  变成袋子的『红斗篷』吊在厕所隔间里。

  『红斗篷』看上去明明那么的不祥,明明在家中客厅里弄出如同地狱的景色,但当真绚面对在『放学后』昏暗的教学楼内,在孤零零亮着光的厕所里,在那隔间里静静吊着的那东西[/b]时,却说不出为什么,总之有种内心特别平静,就像是此前充满心脏的难受感觉都脱落下来的感觉,在孤独之中面对『红斗篷』,一直,一直,一直,心如止水地盯着那东西看。

  6

  第八次『放学后委员活动』。

  想来,这个『红斗篷』从来就没一次符合过那个名字。

  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斗篷,就一块布,然后现在又成了袋子。不过它就因为特征有几分符合,样子去有几分相似,被人家光凭道听途说来的感觉起了那个名字。

  一切理所当然。

  只把它前后调转一下,就跟自己根本没有差别。

  可是,

  然而,

  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如此膈应呢?

  †

  第九次。

  启『无名不思议』的绘画完成了。

  「原来是『二重身』啊。看到另一个自己就会死的『二重身』」

  『太郎同学』表现得钦佩不已,他的感想回荡在『打不开的房间』里。

  启的画本来一直迟迟没有完成。因此,尽管最开始看到没画完的那幅画时大家很吃惊,但后来渐渐丧失了兴趣。启的画现在完成了再一看,确确实实足以让所有快要失望的人震惊不已。

  「…………!」

  明明不是照片,但认识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上面的背景画的是学校的屋顶。

  防护网画得细致入微,混凝土地面就连凹凸都分都清晰可辨,这些东西的质感也体现了出来。

  可是靠近仔细看会发现,那些事物并非像照片那样被一切照搬描绘上去,而是通过安排省略与精细层次变化表现出了那种感觉。它看上去像是照片,同时又明显是透过启的观点,在启的技术之下诞生出来的东西。那完完全全,就是启眼中世界的摹本。

  这幅画太精湛了,风景中甚至载着阴暗的情愫。但最有价值一讲的,是仿佛要把那精细的风景吞噬殆尽一般,从构图的深处向跟前逼近而来的,幽深的黑暗。

  那幽深黑暗在描绘在纸上虽是平面,当中却仿佛无底洞。没学过绘画的真绚等人甚至想象不出来那是使用怎样的颜料,通过怎样的技法描绘出来的。

  然后是——站在那种景色和黑暗前面的,鲜红色的少年的身影。

  那个少年,『红衣男孩』用匕首刺进自己的喉咙,伤口流出的血把他的衣服还有肌肤染得鲜红。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