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听说父亲大人抵达了堡垒,千方百计挪动每走一步就越沉重的双腿,来到了爷爷的执务室。
「瑟雷丝……太好了,你没事啊。有没有哪里受伤?」
当我做好了种种觉悟走进房间后,里面的沙发上就只有爷爷和父亲大人两个人。
在我正要手正按住额头、低着头的爷爷打招呼之前,背对着门的父亲以惊人的气势回过头来,立刻站起身大步走过来,抱住了还来不及问好就呆立不动的我。
「那个,父亲大人……」
「怎么了?果然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我哪里都没受伤。」
「你是不是瘦了?吃饭有好好摄取营养吗?」
明明知道是自己任性妄为,本来都做好了要被骂的心理准备,一点都没想到父亲大人会这样担心我。
抚摸着父亲大人微微颤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说没事。
看着我们父女的举动,爷爷没好气地说:「太夸张了。」
「我不是说过没有受伤,而且很精神嘛?你太担心了。」
「父亲大人你懂甚么?……好多年没见女儿了……长得这么大……」
「给我擦干净鼻涕眼泪,看着就烦心。」
「呜呜……」
父亲大人轻轻扭动了一下,转过脸,从胸口取出手帕,拼命擦拭鼻子和脸颊。明明平时是个坚强的人,偶尔也会这样子露出脆弱的一面。
备受国王器重的伯爵家领主。
只听这句,可能让人以为是过着华丽的生活,但实际上不管哪里的领主,过的生活都是一样,并不是那么的奢华。
据爷爷说,只要不违背国王旨意,可以一定程度上自由统治,可以保护领民、向国家纳税的义务;击退侵略者、镇压叛乱的责任,全都落在领主的肩膊上,而且好像都是重得过头的重压。
「比起我,我觉得父亲大人更加消瘦,脸色更差就是了。」
「明明现在是最忙碌的时期,还是勉强自己跑来的关系吧?」
「我才没有勉强自己!」
「我知道啦,别哭了。」
闻鸡起床展开领主的工作。与辅佐的执事和管理宅邸的家令商讨、管制领内发生的犯罪并审视防卫措施、过目领民的请愿书。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忙于领地相关的工作,而换季的时节要确认领地内谷物等的收成,一旦出现问题时要亲自前往视察。而根据视察地区的不同,有时会一连几天不在家,差不多一个月见不上面的情况也很多。
此外,军事贵族还需要为战争储备资金。而因此必须时刻放眼到新事业、外国贸易、确保商人等各式各样的事情,并且需要快人一步捷足先登。
我也知道父亲大人很忙。
但是,直到爷爷亲自教我,我一直不知道「忙」这个词,内里竟然包含这么多的东西。
从不露出疲惫的表情,绝对会确保和家人一起吃午餐的时间,倾听母亲大人和我的话。我很尊敬这样的父亲,也引以为荣。
但是,父亲大人不是完美的人,他是甚至会被家人称为废柴的人。
身体条线比我离开家里时更加消瘦,平时总是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乱蓬蓬的,衣服的领口被泪水沾湿而皱巴巴的。看他把用过的手帕揉成一团塞进胸口袋时,我不由得提醒了他。
明明因为紧张而绷紧起来,但一看到父亲大人废柴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真是的,你是打算这样子到甚么时候?瑟雷丝蒂亚也坐下吧。」
「是的。」
「瑟雷丝坐我旁边……啊!?」
「这样子可谈不了吧。」
「对不起,父亲大人。」
我避开不肯离开的父亲,走到爷爷身边时,伸出了手的父亲大人的脸一下子扭曲了。眼看就要哭出来的父亲大人「明明是我的女儿……」一边嘟囔一边瞪着爷爷,不情不愿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你说要谈的,是指这个吧?」
放在桌子上的纸,便是要交给军校的同意书。
签名栏里果然没填写父亲大人的名字。
「瑟雷丝蒂亚的信里,应该详细说明了才对吧?」
「嗯,是写着。可是,我不会在同意书上签字。因为我没打算让女儿上军校。我只是来把瑟雷丝带回去而已。」
「无视她本人的意愿吗……?」
「父亲大人你一定知道军校是甚么样的地方吧?即使说并非军人,但毕竟是候补生,要是爆发战争,就会被派上战场。如果是兰辛堡,因为父亲大人和鲁杰都在,所以我还能忍耐,但一想到瑟雷丝要上战场,心里就非常的不安。母亲大人和妻子都过世了,我就只剩下瑟雷丝了。我不想再失去了。」
「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但这不能构想拒绝对话的理由。」
「父亲大人不可能了解我的心情。但你比起家人,不是更喜欢战场吗?双眼放光,兴高采烈地,葬送了比谁都要多的人。正因为这样,同伴才会称呼你做狂战士啊!」
「说得没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