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是怎样从应急楼梯逃到外边的呢?但那里应该无处可去才是啊。
俊树翻越了横跨河面的桥,经过了对面实诚学园的宿舍前,那里一如既往地传来了职员的大吼大叫——“你们把学园旗弄得到处都是破洞是怎么回事!”,听声音似乎还是刚才那位职员在叱骂,少年们则齐声应答说“对不起”。
从敞开的门里可以看见接待室。在身着立领学生服剃成光头的少年旁边,有个母亲模样的人紧靠在他的身边,或许为了暑期临时回家生活来接他回去的吧。平时就摆着一副鬼脸瓦当模样的可怖脸孔的实诚学园学园长,似乎以愈发吓人的表情提醒着什么,只看得到背影的两人不停地朝他鞠躬。
俊树跑过了每一个和小直走过的地方。森林,森林中的池塘,哪里都没有少女的影子。牧场上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蓦然映入眼帘,俊树一下懵住了。但走近一看,女孩的个子比小直矮很多,衣服也跟小直不同,是无暇的纯白。像是父母的两个人用温柔反目光守护着她,偶尔跟她说说话。
广场上今天并没有人在烧烤。
俊树来到了两天前差点溺水的河边,小直抓住的那根粗大的救命树枝依旧垂向河面,可小直已经不在那里了。
俊树悄然踏上了归途,一路上没见到人,在牧场上的一家人也不见了。不知不觉蝉鸣声也越来越大,宣告着盛夏的时光已悄然流逝。回到山庄,视察好像早就结束了,食堂里只剩下平日里的阿姨在收拾。俊树回想起小直刚来的那天,便试着向她问道:
“阿姨,从今天开始准备的饭菜数量变少了么。”
“哎,为什么呢?”
阿姨用悠闲而粗哑的声音回答道。
“喏,几天前我们学园不是来了个女孩子么?她不在了,所以又恢复了原来的数量是吧。”
阿姨一脸诧异地看着俊树。
“给你们制作的饭菜的数量整个夏天都是一样的哦。”
*
那天晚上,俊树再次发烧卧床不起。回学园之前的事情都已记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做过好几次有关小直的梦,梦中的小直总是站在那个应急楼梯的最上面,然后奋力张开双臂,整个人轻轻漂浮起来,悄然升上天际。不知何时她的身姿已然化作的鸟,和在上空等待着的另一只同伴一起,在苍穹之下缓慢地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飞向了北方的天空。
5
病愈之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小直的事。
只是有时候,还没等晚上的作业做完,他就扑到了桌子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用铅笔书写着回文。某天夜里,他无论怎样都无法停手,在搜寻着各式各样词语的过程中,完成了这样一段文字——
君为鸟飞 上穹苍 下庭园 夏残秋初 直梦长忆 思追永日 永追思 忆长梦 值初秋残夏 园庭下 苍穹上 飞鸟为君 【君无き明日に 切なく祈り 永远に哀しい 同じ名追いし 中庭 鸟の行く夏背にす 秋并木(きみなきあすにせつなくいのりとわにかなしいおなじなおいしなかにわとりのいくなつせにすあきなみき)】
他不清楚这样的日语是否正确,就只想写给小直看看,这也是俊树最后一次写回文了。
绿老师在那年冬天退职结婚了,最终也没有再提起小直的事情。
待到第二年暑期游居时,俊树终于向负责伙食的阿姨询问了小直的事,果不其然,她说自己并不记得来过这样一个孩子,俊树对此已经毫不吃惊了。
不久,暑期游居的惯例也取消了,即没有再去山庄,也没遇到过实诚学园的孩子们了。夏天只在县内的山里露营四天三夜,在学校过暑假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夏天无家可回的俊树一开始会觉得很无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觉得还是在没什么人的学园内悠闲地度过比较舒服。
只是有一次,俊树在当地的图书馆找到了小直喜欢的那本书,哗啦哗啦地翻了一遍,内容完全没进到脑子里,如今连书名都忘了,但不知为何目录的最后部分烙印在了眼里,那是仅有两章的第三部,上面写着——
Phoenix
“一、不死鸟
二、夏日的终结”
6
“那就是说谁都不记得那个孩子了吗?”
“不,要真那样的话,我也可能以为自己难不成真像康子说的,是发烧太厉害做梦了吧。可小直睡觉的幼儿房间里的小朋友们都记得很清楚,但他们连小直的名字都报不出来,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俊树答道。
“如果她不是只有俊树和小朋友们才能看见的幽灵或幻影,那就只能说明大人们出于某种理由撒了谎吧。由于大家几乎都在露营,所以实际见过小直的职员并不是很多。除了绿老师外应该还有一两个人吧。只要那些人统一口径就行了。”
“那个做饭的阿姨呢?我不觉得她也是一伙的,再说了,为什么非得做那种事呢?”
“理由什么的倒是能想出很多,问题是小直是怎么从应急楼梯上消失的呢?”
俊树对此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呢,小直肯定是上了楼梯,因为二楼下面的部分设有塑料布,所以从第一个转角平台或中途跨过扶手下楼都是不可能的。虽然二楼的位置和屋子相连,但进出的门是上了锁无法打开的状态,而且我也实际确认过了。下一个转角平台则突出在河面上,下面全是实诚学园的男孩们在玩水,要是从那种地方逃跑的话,马上就会被人知道吧,而且我并不觉得他们有在撒谎。就算能从那里通过,但由于水流太急,横竖也过不了河。而且要是这样做的话应该会被我们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