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也不好意思说要回去睡觉,但似乎又错过了道别的时机。
眼下的情形,实在说不出要回宿舍的话。
“要不要一起坐坐?优子刚刚联系我说她之后有事。”
“联系你?电话联系的?”
“不是,是用LINE。”
我吃了一惊:“啊?你能用LINE的?”
“哼哼。”
冬月得意地微笑。
她说等一会儿再告诉我,于是我们一同朝着学生会馆走去。
学生会馆的露天休息区摆着几台自动售货机,周围有铁板制成的围栏,不知是为了遮光还是防人窥视。围栏为我们挡住了部分光线,这里日光柔和,环境十分宜人。
我站在贩卖纸杯饮料的自动售货机前,问她“想喝什么?”。她却回答说:“我可以自己买哦。”然后她只靠着手指就将手里的零钱投进售货机,熟练地按下多糖和奶茶的按键。
“刚刚你是怎么选的?”
“哼哼,想知道?”
“因为,你明明看不见……”
“这台自动售货机是‘我的自动售货机’。”
“……难道,冬月小姐您家是自动售货机制造商?”
没准儿她家里是贩卖自动售货机的富豪世家,所以才买得起那种高级公寓。
冬月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不是的~.”
“可,您刚刚说这台自动售货机是您的。”
听我口气依旧这般恭敬,冬月说:“空野同学真会说笑。”
“啊?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性格阴暗不会开玩笑的人吗?”
“性格阴暗,啊哈哈,啊哈哈……”
看来这句话是戳中了她的笑点,她哈哈地笑个不停。
冬月轻轻地用手指拂去眼角的泪水,举手投足都优雅端庄。
“‘我的自动售货机’其实说的是自己经常用的自动售货机,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陌生的自动售货机就像是俄罗斯轮盘赌,本来想喝的是奶茶,哈哈没想到吧,出来的是红豆年糕汤!”
“感觉挺有意思。”刚说出口我便立刻察觉到这话有些失礼,急忙向她道歉:“啊,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有的时候的确很有趣。但每次都喝不到自己想喝的,所以就找一个自己常用的自动售货机,那就是……”
“我的自动售货机?”
我接着她的话说道,冬月莞尔一笑:“没错。”
“之前优子把所有按钮的位置都告诉了我,我才记住的。”
“难道,那上面所有按钮的位置你都记住了?”
“不好意思,只记住了糖和奶茶的按钮。”
“那你刚刚说记住了。”
“我可没说都记住哦~”
跟她说话时她也会面朝我这边,举止自然得甚至让我几乎忘记她其实双目失明。但即使我们面对面眼神也没对上过,这才使我想起她确实看不见。
“对了,你是怎么用LINE的?”
听到我的问题,冬月小心翼翼地将奶茶放在座子上,拿出手机神采奕奕地向我讲解。好像大多数手机都有一种叫做无障碍的功能,开启这种功能后,只要点一下某个地方,手机就会把点到的文字读出来,点两下就能选中。
“手机的操作也很困难,两指操作和三指操作的功能都不一样。”
“哦——,看着挺难的。”
“四根手指滑动屏幕或是连点三下也有对应的功能,我练了好久。虽然不容易,但该说是人只要被逼到绝路就无所不能吧……”
冬月开心地诉说着自己那段辛劳的经历,欢喜得仿佛那一切都算不上是辛劳。
“那你用LINE的时候,是怎么输入文字的?”
“这就要靠语音输入了,所以有时会出现错字,还请多多包涵。”
她的笑容很明媚。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感觉她开朗得没边儿。
“之前鸣海同学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呢。”
她的手机画面上确实显示了鸣海的头像。
接着,她笑容满面地说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视障者也能像平常人那样正常生活。”
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听到她将自己称呼为“视障者”,我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可以说自己眼睛看不见,或是身体不便,别的说法要多少有多少。可她却直言不讳的将自己称为“视障者”,还说得那般轻松。
如果是我,我不认为自己能开朗地说出“我家是单亲家庭”这种话来,因为这件事确实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冬月她究竟是纠葛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