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团」支配区域内往返四百公里,以他们的主观而论没做出堪称战果的结果,外加有太多人惨死在眼前。
想必是真的累坏了吧。芙蕾德利嘉四处巡视,关心一回到基地心情放松就缩进房间里睡觉的处理终端们。虽然隔着关闭的房门,但至少可以听听有没有人被噩梦所扰,或是发出些许偷哭的声音。
身为只能对少数几人报上真实姓名,成天受人保护的女帝,这点小事是她应该做的。
不知道是这条蝰蛇觉得自己年纪较大理当如此,还是自以为跟芙蕾德利嘉一起留在基地就等于是受到辛等人托付了,维克隔着数步距离跟在她后头,忽然开口:
「可否问你一个问题?罗森菲尔特。」
「何事?」
芙蕾德利嘉连眼睛也没转去。维克对着她的背后提问。
没错,她或许是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女。
尽管在帝国是受人避忌的混血,或许也接受过统治者血统该有的教育。
即使如此……就算是这样好了……
那双帝王紫眸当中,浮现出不解──以及疑念。
「你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我不懂你为何对八六──对将士们抱持着这么大的责任心。」
报告书投影在全像视窗上,但维兰参谋长看也不看,开口说道。这里是他在西方方面军联合司令部的办公室。
「──关于最初目标也就是救援派遣军的撤退,只付出最小程度的损害就达成了目标。『破坏之杖』、装甲车辆与装甲强化外骨骼的回收,也达到了目标数量。」
战局恶化到如此地步,加上已经不只是忙到不可开交的事务工作量;这半个多月来参谋本部的状况糟到极点,这人处事却依旧面不改色,让葛蕾蒂体会到这个战友确实是君临昔日帝国的大贵族之一,是如假包换的怪物。
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到状况的变化,与他内心的想法,表情不用说,就连思考也能操控自如,完美地武装自我。让别人看到的,永远是合理与冷静透彻的假面。说不定连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一样。
这种统治阶级的非人化,已经跟机械相差无几。
对他们来说,不只是把臣民视作家畜,战斗属地民视作猎犬。对他们来说,就连家族子女甚至是自己本身,都是用来指挥军队、统治民众的工具。
只有比记忆中增添了些微犀锐的漆黑双眸还残余了一点人性。
跟她过去所看到的,是一样的荒凉与悲凄。
是那种对战场剥夺一切的无情与自己的无力,抱持愤怒到最后残留的痕迹。也是终究跨越了这一切后剩下的──感情的余烬。
「至于第二目标也就是共和国人民的避难,你们成功运送了超过三成比例的国民。除此之外,也确认到敌方指挥个体的永生化以及行为修正。称得上战果丰硕了,维契尔上校。所以葛蕾蒂,你别摆这种脸了。」
「你没资格说我,『参谋长阁下』。」
参谋长敏锐地听出她话中有话,扬起一边眉毛。一旁候命的少年副官紧紧抿着双唇。
彷佛代替某人强忍内心的激动情绪,彷佛顾虑某人不断失去所有而留下的伤痛。
参谋长察觉到了,单薄眼睑切换心情般暂时降下,拭去战刃般的锐利。
「……亚纳少将的事我很遗憾。不过,我觉得很像是学长的作风。」
「是呀。」
她就是想让他说出不该吞下去的这句话。不是为了理查,而是为了眼前的他自己。
为此,她继续说了:
「还有──理查学长有话要我带给你。」
「说吧。」
「他叫你不准再变回刽子手……他说其实你搞得他很烦,他受够了。」
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参谋长眼睛张得更大了一些。
然后,他长叹一口气。
带着露骨的厌烦表情。
「还以为最后要说什么──这还要他说吗?从那时候到现在都多少年了,他以为我现在是什么身分?我现在的立场能杀的臭铁罐比当时上前线多得多了,谁还要回去当装甲步兵啊。」
他讲得像是由衷敬谢不敏,却忽地眯起眼睛笑了。
带着自第二次大规模攻势以来,恐怕是首次露出的笑意。
「还有,我早就知道学长被我搞得很烦了。知道是知道,不过学长可是比我大了足足十岁耶。当时亚纳阁下已经是一家之主,是人生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照顾青涩可爱的年轻人也是应该的吧。」
葛蕾蒂露出柔和的苦笑──不像她当时并不了解理查的心情,这家伙竟然是明知故犯。
「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烂人。」
「你这只黑寡妇有资格说我吗?」
专杀「军团」的母蜘蛛。失去未婚夫后,那一身彷佛殉夫的丧服与战斗的模样。
葛蕾蒂笑了。
尽管不能用来代替失去的部分,她心里想着得到的那许多人事物。
想着她该守护的人事物。
「不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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