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肤色浅黑的卢里雅「不一样」。她跟拥有象牙肤色的极东黑种以及黑皮肤的南方黑种一样,是不只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就连肤色都异于他人的「异类」。
他们无论是在强制收容所还是前线基地,都受到厌恶与排挤。如同人口较多的白系种迫害少数族群的八六,在八六当中同样人数较少,相对地立场也较弱的他们,很容易就被当成不满或愤慨的出气筒。
而比他们更受到厌恶的,是帝国贵种──与挑起这场战争的齐亚德帝国王侯血统相连的夜黑种与焰红种这两个民族。
没有人把帝国贵种当成跟自己一样的八六,一样的西方诸种。那些家伙是挑起战争的敌国世系,是罪孽仅次于推行强制收容的白系种的敌方眷族,是一群该为八六遭受的苦境负起部分责任,令人厌恶、活该受罚的罪人。
不知是何种因缘果报所致,辛同时继承了夜黑种与焰红种的血统。战队的处理终端以及整备组员的满腔郁闷,把矛头从只不过是少数民族的卢里雅转换到明确属于敌方世系的辛身上,只能说是必然。
不过……
「那家伙大概不会有你那么惨吧。因为他跟你不一样,厉害得很。」
辛无论是驾驶「破坏神」还是肉体搏斗都很有两下子,头脑也够灵光,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酸话把米莱呛爆。大家都怕遭到报复,所以只敢站得远远地辱骂辛并且「稍微」整他一下,不敢做出比排挤与无视更恶劣的行为。
而辛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要觉得有必要,不会对以暴制暴有所犹疑。只是遇到实际害处较少的恶整好像开始懒得应付了,基本上都随他们去。
「这样你还是要袒护他吗?袒护继承了可恨帝国贵族血统的那家伙?卢里雅可真是心地善良啊。既然这样,你就去帮他啊,现在就去啊。现在就去挡在他们之间,喊喊看『你们不要太过分了~~』之类的啊。」
谅你也不敢。
「…………」
纠葛与迟疑、恐惧与一抹愤怒在卢里雅赤褐色的眼里翻腾,她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毛巾。」
「嗯?」他一转头,卢里雅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目光。
「不去管他的话,他可能会感冒。那个男生如果太快倒下,对伊斯卡你也不方便吧……他可是你最宝贝的代罪羔羊。」
卢里雅忿忿地说完,转身就走。
伊斯卡目送她离去,心里觉得好笑。讲这些话该不会是在酸他吧?
「不知道在鬼扯什么……我们哪一个没把他当成代罪羔羊了?」
我也是,卢里雅也是,这个基地里的每个人都是。
现在是恶整辛,之前则是恶整卢里雅。伊斯卡都是明明知情但放著不管。
岂止如此,一开始煽动大家去整人,造成这种状况的就是伊斯卡。
因为不这么做就不能让所有同袍存活下来。
想用那种装甲单薄、火力薄弱,步行系统又脆弱得可以的铝合金制自走棺材战胜敌军,同袍之间的紧密合作与联系不可或缺。而促使团体团结的最简便确实的方法……就是在团体中塑造一个成员的共通「敌人」。
所有成员一起谴责那个敌人,对他丢石头并百般排挤,就能让敌人以外的所有成员产生共通点与同类意识。能够在团体内部酝酿出强而有力的团结意识,觉得大家都是对付相同敌人的自己人。
所以伊斯卡一直以来的战斗方式,就是从自己的战队里抓一个敌人,把他设计成代罪羔羊。
大抵来说,都是那种会拖累大家的弱小家伙;言行、长相或个性让所有同袍讨厌的家伙;或者是卢里雅这种少数民族,以及辛这种帝国世系出身。设计出那种谁都觉得可以毫不客气地去仇视、放胆去辱骂、尽情当成愤慨的出气筒,单纯好懂的代罪羔羊。
本来该敌视的应该是共和国的白猪,但那些家伙与他们之间有著重重地雷区与要塞墙,相隔了上百公里之远,而且极少在这地狱战场上露脸。存在感薄弱不真实的敌人,有等于没有。至于「军团」,尽管技术水准异常先进,终究只是靠程式运作的自动机器……没有什么事情比仇视它们更空虚无聊。
起初也有人搬出正义感或伦理道德那一套表示反对,但也只是一开始罢了。那种人迟早也会变成丢石头取乐的一方。天底下最棒的娱乐就是能单方面以多欺寡、摆出正义嘴脸而不用受到任何谴责的暴力行为。他们迟早会发现在这被封锁的战场上,战火之间的这唯一的消遣有多好玩。
当然,被这样当成代罪羔羊的家伙大概都会早死。
战斗时得不到同袍的掩护,日常生活中又遭受旁人的精神伤害,最后总是心力交瘁地战死或自杀。伊斯卡不能让他们轻易死掉,所以会禁止过度的暴力,也不会给代罪羔羊自尽用的手枪,但他们还是会设法寻短。
就这点来说,辛想必能撑很久。怪只怪他无论在战场还是这座基地,都太强悍了。
伊斯卡用鼻子哼一声。这状况是他搞出来的,能耐用一点当然再好不过,只是……
「……算你可怜。」
就算坚强得独自承受怒骂与恶意还能撑住──在这第八十六区的战场,根本毫无意义。
1
『──对了,「秃鹰」,最近你怎么都没跟我要「山羊」了?』
「之前弄来的黑山羊小鬼,意外地还满能撑的。」
听到要塞墙另一头的指挥管制官透过知觉同步这么说,伊斯卡用鼻子哼气。
监视处理终端牵制其反抗心,形同家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