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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头滚一边去!你一个『共和国人』还有脸讲啊!」
被对方这样唾骂,反而让他胆子大起来了。
「对,没错,我就是共和国人──所以我更要告诉你们,别再做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突然被人靠得这么近又声如洪钟地骂回来,眼前的中队长一时措手不及。对着稍微退缩、身体倒退的他,亨利当面指着他的脸。
他以前听说过,被人用手指指着的人,就不再是埋没于团体之中的一张脸孔或是不用负责任的某某人,而是必须对自己的作为与选择负责的独立个体。
「对,就是你,卡莱里中尉。西蒙尼•卡莱里中尉。我记得你才刚结婚对吧?」
「你想说什么──……」
「你敢把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太太吗?敢自豪地说『我在战场上跟大家一起把不同颜色的家伙赶出去,让「军团」杀了他们』吗?小孩出生以后呢?『有个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因为颜色跟我们不同,爸爸就任由他去送死了,很帅吧?』这种话你讲得出口吗!──讲得出口才怪吧,中尉。你也是,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你也一样!」
亨利看到谁就指着谁。指着表情如出一辙到无从分辨,以同样的思考与判断凝聚成一个团体的一群人异样的神态。
被指名道姓而脱离群体的士兵惭愧地别开目光,或是这次才终于出于自己本身的感情而怒形于色。那是毫无正当理由的愤怒,是因为从群体的一个齿轮被强行变回个人,是因为罪咎与责任都不用自行背负的安逸遭到剥夺。
「不……不要说出来就没事……」
亨利讪笑着打断那人。
「你白痴啊?怎么可能不会穿帮?毕竟共和国就穿帮了。整个国家联合起来想掩藏,结果还是被全世界知道了。所以你们的所作所为也一定会穿帮。然后你们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恶魔,一辈子都会有人骂你们泯灭人性!」
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在嗤笑。就好像把整张脸都撕开,嘴角有如伤口裂开般龇牙咧嘴地扬起,炯炯的眼光几近癫狂。
「就算真的没穿帮,告诉你,就算瞒得再好,也早就被你自己发现了。就算谁都不知道,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你是跑不掉的。迟早有一天得面对现实,你会逼你自己面对现实。就像我……」
对。
就像我一样。
就像我是排斥、迫害并虐杀八六的共和国人的一分子,但我也是继母与克劳德的家人,我却连继母与克劳德也排挤在外,默许别人迫害、虐杀他们,自己则舒舒服服地苟且偷生。
「我就是这样。我对家人见死不救,然后若无其事地过了十年。我以为我不在乎。但是错了。我弟弟还活着。当我得知他还活着之后,就再也骗不下去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对弟弟见死不救,还足足十年忽视这个事实的混帐王八蛋!」
所以亨利无法容忍这种事。
自己的罪行,无法见容于亨利自己的内心。亨利无法不谴责自己的罪行──排斥并迫害弟弟,还别过头去不敢面对事实。
「你们逃不掉的。就算过了十年孩子都大了,或者光只是在街上看到同样年纪的小孩,你就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崩溃。别以为可以逃避,因为你是永远摆脱不掉自己的。所以罢手吧,趁着还能挽回的时候。不要变得像我一样!」
「知──知道了啦。该死!」
卡莱里中尉说道。他就像闹脾气的小孩那样跺脚,被亨利几近哭叫的凶恶态度吓坏,眼神之中充满恐惧。
「被你这样鬼吼鬼叫,兴致都没了。不做就不做,以后也不会再这么做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所以,请你别去告状。讲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用一种好说歹说的语气。
然后他瞄了一眼那些少年兵,尴尬而简短地小声告诉他们:
「……是我们不好。玩笑开过头了。」
尽管不是一句玩笑开过头,就能了结的问题。
跟着那些鱼贯返回定点的背影,少年兵回到了岗位──他是那个中队的士兵,除了跟去别无选择。
离去之际,少年兵瞅了他一眼。褐色的肌肤,极淡金色的头发与淡色眼瞳。
「──白毛头。」
亨利有点愣在当场。
虽然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尽管他并不是想逞英雄,希望获得感谢才介入其中。
接到通知赶到现场,旁观整件事情的尼诺中尉,把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
之前他帮忙转接过克劳德打来的电话,后来亨利有时会跟他聊两句。
「中尉……放心,我懂你的。」
「……嗯。」
「……诺赞上尉。」
连身为外国军官的奥利维亚都来关心,让辛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陷入困境。
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奥利维亚上尉,我……」
身为外国军官的奥利维亚并非辛的下属,即使同为上尉,以正规军官来说,奥利维亚更有资历,而且是比他年长的成年人。但年纪差距也没大到形同父子……是个几乎就像哥哥或堂表哥那样,是个适合抱怨或诉苦的对象。
「我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