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大国的优势而至今得以维持的首都领地的富足生活忽然没了,正好跟难民流入当地的时机不谋而合,也造成了负面观感。人们在发生坏事时总是硬要找出原因,并且乐于接受单纯好懂的因果关系,会对哪些事情联想到何种关联性,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关于同样也正巧在这个时间点曝光的「小鹿」事件,所幸似乎会以她们的全员死亡作结,军方高层应该也打算暂不公开,静待事情淡化。
但亚特莱依然烦躁地叹气。
对瑟琳进行的审问……
皇室派领导阶级的哪些人变成了「牧羊人」已经确认完毕。意外的是宰相与直属其下的众将军似乎都未被「军团」吸收。再加上据说不只一架的总指挥官机当中也不包含皇室派,他们只存在于包括指挥据点在内的战区级指挥官机。因此这波炮击,最起码可以说并非皇室派众将官的所作所为。
另一方面来说,这也不像是一般民众……尤其是在「牧羊人」当中占了多数的八六少年兵的风格。
他们只懂得一个机甲中队程度的部队运用方式,军团或方面军规模的后勤之繁杂琐碎恐怕非他们所能想像,甚至可能根本不具备后方供应线的概念,遑论理解怀藏庞大人口与无数杂质的「社会」具有何种弱点。
如果对方知悉这一切,甚而还能像这样击中要害的话……
「我是认为此人必定是军人,而且是邻近国家的高级指挥官……」
战争爆发初期亚特莱还是个孩子,自己国内或许还知道一点,但与外国军人几乎素不相识的他,不太可能会认识此人。
眯起的黑瞳反射全像式萤幕的蓝光,如野兽般发亮。
「……这家伙,究竟是谁?」
「军团」显然是专挑补充士兵、过去遭受帝国征服的少数民族,或是白系种较多的阵地集中攻击。
代替这些每次被敌军突破就脆弱地溃逃的士兵,老兵部队就得负责收复阵地了。这种状况一再上演,老兵们一再为了补充兵、异民族或白系种付出不小的牺牲,不满情绪便渐渐高过同情。
这群没用的补充兵。被征服的民族,终究就是外人。都怪共和国那些人渣被前八六变成的「军团」报复追杀,害我们联邦也跟着倒楣。
总是我们在受累。
「军团」专挑补充士兵、少数民族或是白系种较多的阵地集中攻击,因此补充兵、少数民族与白系种经常有大量人员伤亡。他们一再遭受集中攻击,死伤惨重之后,又一再上演相同情况。
老兵、联邦人与其他色彩的民族阵地,却没有这种现象。由于暴露在猛攻之下战死的永远是自己跟同袍,渐渐地新兵们除了恨透「军团」,也开始对联邦军的老兵们怀恨在心。
看来我们是被派到被当成诱饵、容易战死的地点了。那些老兵自己不想死,所以拿我们当替死鬼。征服了我们又把我们当成二等公民,侮辱我们白系种懒惰懦弱。
所有坏事全推给我们。
伯母已经很久不让妮娜一个人出门了。
即使一起出门也会用大衣与自己的身体挡住妮娜,而且绝不靠近有任何人大声说话的地方──有人情绪激动的地方。
尽管伯母极力护着她,妮娜还是明白原因了。
「……白毛头(Weißhaarig)。」
前往常去的市场途中,今天又有人于擦身而过之际口出恶言,带有尖锐敌意的语气让妮娜缩起身子。那是自帝国时代便存在的老旧俚语,是一种对白系种银发的揶揄与侮辱。
如今在学校,她也常常会被不认识的同年级学生或学长姊用同一句话辱骂。老师以往会不准学生骂脏话,现在却坐视不管。岂止如此,甚至曾经有个心情恶劣的教师也这样叫过她。说她是胆小不会打仗的白毛头公主。
明明她那从军捐躯的哥哥,才不是什么胆小鬼。
看起来像是属地出身的难民群众几乎占据了街上整条人行步道,挥舞着拳头在争辩些什么。他们个头矮小但看起来身材健壮,晒得发黑的肌肤满是皱纹。看在妮娜眼里,简陋朴素的服装似乎相当过时。
他们高声说话,想吸引嫌他们挡路或找麻烦,只瞥一眼就迳自走过的市民们回头。他们似乎是紧邻南部第二战线后方的边境属地居民。战线腹地建造中的预备阵地铲平了他们的故乡城镇与田园,引起了这些不满与反对。
「军方不要再后退不就得了!他们没那胆量保护民众,尽是些孬种!」
「那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田地!能任由别人这样欺凌吗!」
结果从人潮当中,投来了一个回应的声音。
带着取笑的语气。
「那也得怪你们这些禽兽守不住阵地吧。你们是自作自受。」
难民们顿时变了脸色。
这种反应又引来了其他得寸进尺的声音。混入人潮,躲在群众背后,却俨如代表群众发声似的理直气壮。
对,你们是自作自受。都怪你们没能守住国境。自己没用,还敢摆出被害者的嘴脸。真要说的话,现在就连首都附近都在遭受炮击了,谁还管你什么田地啊。
反正都是已经不要了的土地嘛。
难民们勃然大怒。
「你说谁是禽兽?别把我们跟那群畜生混为一谈!」
「还有,什么叫做已经不要了的土地?……你们侵略别人的家园,夺走我们祖先传下来的名字、收成与土地所有权,还敢说什么不要了的土地!可恶的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