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欲聋的步行声,以及尖锐刺耳的动力系统低吼声皆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米尔哈抱着悠诺,在朝雾昏暗而令人发毛的寂静中到处爬行。一只脚被炸掉让他站不起来,想拨开泥巴前进,右臂前端要断不断的手掌又严重碍事。
用勉强还算没事的左臂抱住的悠诺坦白讲重得要命,好几次被血弄得滑掉又得重新抱好,既麻烦又讨厌。
既麻烦又讨厌,既柔弱又胆小,但就像他的妹妹一样,再麻烦再讨厌也得好好保护,因为既柔弱又胆小,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想保护好像妹妹一样的她。
她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不再像平常那样害怕地哭泣?
啪滋一下,泥巴溅到肮脏的脸上。
抬头一看,铁灰色形影正好在他眼前把铁桩般的机械脚跺下来──联邦、帝国的贵族们驾驶的机械魔物。「破坏之杖」。
跟诺艾儿同样带有帝国北部边境贵族口音的女声,透过外部扬声器庄严冷静地断言:
『你是最后一个了,挖地的鸡脑袋(家鸡)──那块破布是你的朋友吗?无能的废物,搞不清楚身为蠢材的分寸自作聪明,才会平白无故害死同伴。』
米尔哈一听顿时肝火上升。
破布?竟敢说悠诺是……
……对,这他早就晓得了。
她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哭,也没有说她害怕。不管重新抱好几次,都不肯自己动一下。
当然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头了。
嘴巴与眼睛都跟头一起没了,当然不可能流眼泪或发出声音。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
是你们把悠诺变成这样的。
是你们这些军官、长官、联邦……
「是你们叫我们自己想的啊!」
我们明明没那么聪明,你们却不准我们办不到。
「我……我们根本就不想要那样,是你们叫我们做的!我们只是照你们说的自己思考自己行动,结果现在又说我们搞不清楚分寸,叫我们不要自作聪明,是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你们这些无能的东西什么都不准做!」
米尔哈说归说,其实他很明白。家鸡的分寸、无能之类的用词……
这些用词,在联邦都说不得。
在自由与平等的国度是说不得的用词。
……不对,其实也不是。
「……『你们是不想说』。」
因为在自由、平等与正义的国度,讲这种话是不对的。
因为这些家伙不想犯错。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对的,却又不想犯错,所以……
「你们只是不想当坏人才不讲!──卑鄙小人!」
「──你说得对。」
米亚罗纳中校说话的同时扣下了扳机。机枪扫射把最后一个叛乱分子轰成碎屑。
低头看着喷溅的鲜血,米亚罗纳中校自言自语。由于受到动力系统的巨大噪音盖过,在这窄小孤独的「破坏之杖」炮手兼车长席,即使是同坐驾驶舱的驾驶员也得透过机内无线电才能听见她说话。
「你说得对,正义的国度总是很卑鄙。」
所谓的「自行思考」不是只要有在动脑就行了。
所谓的「自主行动」,意思不是只要有在行动,做什么就都不会被怪罪。
对不懂其中区别的人来说,讲这些话当然是卑鄙行为了。
同样地,对于不知道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丢人现眼地哭着到处逃窜的诺艾儿•罗西来说……
对投降判断做得未免太迟,还拿自己去挡子弹的宁荷•雷加夫来说……
对想在封闭空间引爆辐射弹,什么都没学到也不懂得思考的基层士兵来说……
联邦公民以正义之名硬把承担不起的自由、平等丢给他们的行径,无疑是……
「对于得到受教育的机会也不想学,得到多余时间也不想用脑,得到自由也不想做判断的羊群,只给予他们权利的结果就是这副惨状。就是硬要把自由与平等塞给放弃思考交给别人做判断,除了服从主人之外什么都不想做的羊群,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从来不曾考虑过自由与平等严酷的一面。
或者只因为自己背负得了,就不负责任地照样要求别人。
没错,对具备统治者资质的人来说──对能替自己作主的人来说,自由与平等的滋味是多么甜美啊。不用听命行事也不会受到强迫,享受尽如己意决定自己人生的自由……然后在平等的口号下,不用替别人的人生负责。
具备统治者的铁腕,却不愿用这双铁腕保护连自己的人生都背负不了的弱小羊群。
大言不惭地说在民主制度的自由与平等之下,每个公民都是自己的王。至于那些连自己的事都无法作主的人,一句这也是你们自己的责任就弃之不顾。嘴上说大家都是公民,却只顾着自己享受想要的自由,绝不为跟自己平等的公民提供他们想要的安乐。
米亚罗纳中校觉得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身为过去在齐亚德帝国统治黎民,将思考与判断这些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