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动作可以看出,他带着悔悟回想起即使只有一瞬间,自己竟曾经有过那种念头。
『……是阵亡的中队长叫我们保护他们的。』
就像替曾经犹豫的他们吹散内心的犹豫。
『中队长帮大家想出固守碉堡的方法,还想好了所有战术,什么都指示得很清楚。中队长明明已经受伤了,知道自己没有救了,却因为知道自己不行了,知道光凭我们这些人绝对逃不掉,就叫我们先躲在这里再说。』
为了让这些失去可以服从的士官,等到失去中队长后就全部只剩小兵的部下们可以活下去,所有能教的他都教了,然后还……
『中队长说一定会有人来救大家,要我们别放弃,直到最后都别放弃,要我们相信他。叫我们只要专心保护那些孩子就好,不用去考虑其他事情……中队长说:你们是有荣誉心的联邦军人,要成为那些孩子的英雄,你们办得到。他这样跟我们说……』
保护固守碉堡的我们、能充当堡垒抵挡「军团」的这座碉堡、我们这些士兵必须保护的柔弱孩童们……
保护好几次差点受挫的软弱内心……
保护我们的骄傲……
『中队长已经死了,但是死了以后,还是继续保护我们。』
话一说完,士兵就崩溃了。
虽然年轻但也已经成年的一个大人泪流满面,士兵一再用拳头擦拭肮脏的脸颊。
『太好了,幸好我们没有放弃。你们来了,你们真的来了。队长是对的,幸好我们没有辜负他。幸好──我们相信他。』
相信中队长。
相信联邦军的同袍会来救援。
相信人的善性,以及可称为这世间善性的某种事物。
相信自己即使弱小,但仍然想相信他人、守护他人的自身良心。
「…………」
『现在我知道即使是我们这种人,也有能力保护别人──有能力帮助别人。即使是我们这种前农奴(家鸡),也有办法做点好事或是有点成就。能够知道这些……』
当着无言以对,只能怀着某种悲伤哀切的心情凝视他的迦南面前。
士兵用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庞,边哭边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
透过知觉同步,听见士兵的这番告白……
「──什么嘛。」
托尔有种摆脱了心魔的感觉。什么嘛。
「我们还是办得到的嘛。」
他们这些八六是,联邦的其他战线还有部队也是。
负责的作战进行得很顺利。
其他部队的士兵也都完全没有放弃。为了战斗到底,为了守护到底,为了夺得胜利,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下功夫努力,让任务成功。
等待救援的联邦军同袍与没来得及逃难的孩子们,也都救出来了。就连给人找麻烦的原生海兽幼体都找到了,没有把它害死。
没有人是无能为力的。
自第二次大规模攻势的那个流星夜以来,一直尾随背后不放的虚无、给视界拉下黑幕的迷雾都散去了。一股彷佛憋了很久无法吐出的气息,总算化作长长的叹息。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托尔?我说的都不是安慰话。』
「你说得对,克劳德,抱歉……我们……」
自己是如此,同袍们与联邦军也是。
虽然被夺走了很多事物。
虽然一度吃下败仗。
即使如此,就算只能慢慢来,自己跟大家仍然可以一件件要回来。
「并没有我所想的那么无能为力。」
托尔那彷佛洒上金沙的翠绿眼瞳蕴藏强烈的火光。
经由彼此意识连接的知觉同步,会同时传达见面说话程度的情绪反应。辛接到芙蕾德利嘉来自后方指挥所的知觉同步,对她莫名地兴致盎然的反应扬起一边眉毛。
「芙蕾德利嘉,怎么了吗?」
『辛耶,那个,能否再更靠近它一些?就是音探种的……』
看来芙蕾德利嘉是坐进了「卡迪加」,正在探头看子视窗的分享影像。可以听到维克在她背后说些什么──罗森菲尔特,要看可以,但是不要爬到我的腿上。不要直接就坐在我腿上。
安琪似乎是不小心想像了那场面,噗哧一声之后小声偷笑,同样也能听到拼命憋笑的马塞尔等管制官连连发出干咳。
为了给他们所有人最后一击,辛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
「这么年轻就当爸爸了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马塞尔他们爆笑出声,安琪放声大笑。维克呻吟着说:
『诺赞你这家伙,谁当爸爸了?……柴夏,等等,那本笔记本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要开始画素描?不准画。你有听见吧,不准当作没听见。快住手,不准再画了。』
顺便连柴夏都开始小造反了。莱登说:
「柴夏少校,那幅素描之后要传给大家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