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的儿子在成年戴冠仪式时所穿的礼服,从额冠到配件,都是无上的高级品。
虽然穿这身衣裳去和地下街的人会谈,有点不合时宜,但长束命令准备这套衣服,应该是想向地下街的人夸示,雪哉是贵族的儿子这件事。
雪哉在宫中当差时,基于地家次子身份,选择了低官位的浅青色官服。他难以相信自己穿上绯红色衣服的样貌,但在真赭薄和另一名女官的协助下,他终于穿上了。
白色小袖note外披上深色的单衣,再穿上宽松的布袴note,染成红中带黑的苏芳色内衬袙衣外面,又套上了下袭。
注:(注6)小袖,最为常见的和服样式,一般都穿在襦袢外面,按照尺寸分长着和半着。↑
注:(注7)袴,日本和服的一种下裳,两腿宽大外加褶皱,外观看形似裤子或裤裙。↑
随着一件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雪哉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不再是自己。穿上豪华的外袍后,将绣了雉鸡和唐花图案的平绪note绑在腰间,佩戴皇太子交给他的装饰太刀。
注:(注8)平绪,日本和服的配件,系于腰间的细长腰带。↑
真赭薄退后几步,由上而下打量着雪哉,心满意足地轻点螓首。
「没有问题,虽然袴稍微长了点,只要注意绑绳的位置,别人就不会发现。」
真赭薄嘴上说没有问题,但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谢谢你。」雪哉向她鞠躬致谢。
「……没想到长束亲王竟然提出这种要求,这简直是要你去送死。」真赭薄好像克制着痛苦般用力抿嘴半晌,不满地嘟囔,然后直盯着雪哉,略带愠色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真赭薄虽然奉命送衣过来,却无法接受雪哉得去地下街一事。她此刻的眼神,就像是家乡的女人听说雪哉要去宫中当差时,所露出的神情,或许雪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雪哉来到宫中之后,遇到的八咫乌个个充满杀气,真赭薄这种为家人担忧的反应,令他感到格外新鲜。不过,他不希望真赭薄为自己担心。
雪哉冲着她灿然一笑。「承蒙担心,不胜惶恐,但我瞭解自己的立场。我这次前往地下街,并不是受长束亲王逼迫,而是为了我想要守护的一切而去……」
所以不用为我担心。最后这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就被猛然打开。
「你脑子很清楚嘛!」长束的护卫兼亲信路近,穿着一身狩衣note,无所顾忌地闯入房间,用震耳欲聋音量粗声说道。「无论过程如何,最后是你自己决定要去。本想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在那里絮絮叨叨,我就来教训你一顿,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注:(注9)狩衣,褐衣的一种,是低阶武官的正式服装,布料较以粗布为多。↑
说完,路近放声狂笑。虽然他突然闯入,但雪哉并不感到讶异。
「但要把尚未成年的孩子送去地下街……」真赭薄狠瞪着路近。
「虽然他的个子矮小,但也已经十五岁了。」
以雪哉的年龄,的确随时可以举行成年戴冠仪式。
「这是心境问题,简直像是将我们的重担全放在他肩上……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
「有,但长束亲王不喜欢,这也无可奈何。」路近很干脆地说完,转身打量着一身华服的雪哉半晌,觑着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不戴额冠?」
「因为真赭薄女史有所顾虑。」
额冠,是在冠礼note之前的替代品。雪哉认为反正只是临时的额冠,所以并不以为意。
注:(注10)冠礼,是中国、朝鲜、越南及日本传统的成年礼,于男子成年时举行。↑
不过,宫乌认为第一次在贵族头上戴冠的行为,是人生的重要仪式,真赭薄是纯正的宫乌,认为绝对不该由自己为雪哉戴上额冠。虽然不是正式的初冠,但她刚才打算提议请长束为雪哉戴上。
「别打扰他!长束亲王现下很紧张,紧绷的亲王碰你脑袋,你也不会高兴吧!」
路近率性地拿起额冠,在旁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就绑在雪哉的额头上。
「这下子我暂时就是为你加冠的冠亲了,你有什么意见吗?」路近气势汹汹地问道。
「没有,」雪哉慌忙回答。「路近大人当然足以胜任,而且是我的荣幸。」
雪哉向路近鞠了一躬,这句话倒也并非奉承。
「你虽然顽固,说话倒是很得体,虽然有时会觉得话中带刺。」路近的粗眉泄气地皱成八字形,然后歪着头说:「而且你又回到朝廷也令人意外。以你的个性,我以为不打算再侍奉皇太子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雪哉听了路近的话,内心无奈地暗忖。
「我最近有点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什么?」
「真金乌是什么?」
在雪哉眼中,路近虽然不完全是盟友,却是值得尊敬的对象。虽然他扬言,自己并未发誓效忠皇太子,却能够明确瞭解他并不会暗中对皇太子不利。他向来直言不讳,以前曾经对他产生反感,但自从发现他不说谎言和不屑虚言,渐渐愿意向他坦诚内心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真金乌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宗家的说词。」
因为执着于权力,虚构出真金乌的存在。
权力对于雪哉来说,完全无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