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落的上半身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飞向了雪哉躲藏的墙壁。
雪哉隔着缝隙,和已经失去灵魂的眼球在空中对上了眼,他竟然没有叫出声音,简直就像奇迹。
突然又听到啪哩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雪哉偷窥的缝隙另一侧。短暂的黑暗后,带着水气的东西滑落在榻榻米上,隔壁的灯光再度渗到雪哉所在的房间内。和刚才不同的是,周围充满了令人恶心的铁锈味。
雪哉虽然很不想再凑到缝隙前偷窥,但还是克制着几乎让胸口发痛的剧烈心跳,基于义务感,硬是逼迫自己继续偷窥隔壁的包厢。
大包厢内简直就像是地狱。和满身体喷出的血继续将包厢染成红色,被溅到血的宫乌们,有人尖叫,也有人一动也不动。在引起一片不小骚动的包厢内,只有长束和敦房所在的上座没有溅到血。
长束一脸严肃的表情闭上了眼睛,敦房脸色发白,用袖子捂着嘴。路近被喷得满身是血,即使全身都滴着血,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他扫视了呈现恐慌状态的宫乌,用沙哑的声音厉声喝斥道:「够了,你们这些狗杂种给我听好。你们以后还敢轻举妄动,我不会制止,如果能够在长束亲王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皇太子的性命,那就是万万岁,但是,」
路近完全睁开了双眼,露出了像獠牙般的牙齿。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失败,就会重蹈这个男人的覆辙。」路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继续说道:「我就是长束亲王的剑。只要有人违反长束亲王的意志,不管有多少人,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给我记清楚了!」
其他宫乌飞也似的离开了包厢,只剩下长束、敦房和路近,以及他的手下,还有一墙之隔的雪哉。
「你竟然这么残忍……」敦房茫然地跪在血泊前。
「若不这么做,我就失去当护卫的意义。今天的事足以遏止有人企图背叛。」
路近冷笑着说。
「太荒唐了,怎么可以用暴力支配?在遏止有人背叛之前,这也许会让原本想要追随长束亲王的盟友产生犹豫。」
「如果因为这种事就产生犹豫,这种盟友不要也罢。」
敦房听了这句话,猛然抬起视线,抓住了路近的胸口。
「你知道我至今为止,为了拉拢盟友花了多少心血吗?考虑到以后的事,说服北家是最优先的。」敦房一口气说道:「为了拉拢北家,长束亲王也一次又一次亲自造访北领。我们之前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和满是北家旗下第一个积极支持长束亲王的盟友啊!」
「成为盟友的他反而扯长束亲王的后腿,这就失去了意义。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无能的杂兵,就让所有人都遭遇危险。」
「我们并不是你的士兵!」
「都一样。」路近一脸严肃地对敦房说:「这种血腥的事都交给我处理,不需要弄脏长束亲王的手,所以你只要走在干净的路上就好。」
「……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无论如何,腐烂的根必须斩除,否则,腐毒就会蔓延到整体。」
「你为什么只考虑到眼前的事?」敦房发出宛如悲鸣般的怒吼,秀丽的脸庞因为懊恼扭成了一团,悲痛地说:「和满的确很愚蠢,我也承认这件事。但在日后和北家的宫乌交涉时,他绝对可以发挥桥梁作用,我努力至今的计划全都被你毁了!」
路近用鼻子哼了一声,推开了敦房抓住自己衣襟的双手。
「我不知道他能够发挥多少桥梁作用,更何况他的儿子不是因为闯了祸,引起了北家家主的不满吗?」
雪哉听到和自己有切身关系的话题,忍不住悄悄吞着口水。
「即使这样,」敦房用力摇头,瞪着路近说:「那件事只是小事。比起那件事,如果北家知道你杀了和满,绝对会视我们为敌。无论如何,根本没必要无谓流血。」
敦房说完,低下了头。路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夸张地耸了耸肩。
「你太在意这种小事情了,反正只要长束亲王能够成为金乌就好。在此之前,遏止盟友轻举妄动,不正是参谋的使命吗?」
「我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避免流血,难道要我为你造成的流血擦屁股吗?」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你的想法太严苛了。」
「……你们双方的意见我都瞭解了。」
始终沉默的长束看到护卫和亲信针锋相对,终于开了口。
「首先,你先去处理一下这身衣服。」长束看着路近说道。
路近这才终于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湿透的衣服,小声地嘀咕:「恕我失礼。」
「等你换好了衣服,你们一起到我宅邸来。」
「您不回朝廷吗?」
「我宅邸离这里最近,不是吗?」
虽然长束制止了两个人的争论,但似乎并不打算敷衍了事。
「对于今后的方针,我们的意见必须一致,今天在得出结论之前,谁都别想回去。」
「遵命。」
「正合我意。」
路近行了一礼,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包厢准备去换衣服。
留在包厢内的长束突然站了起来,走向茫然注视着躺在房间角落和满尸体的敦房,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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