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乌鸦不宜穿单衣 第五章 春再临

  「真赭薄,为什么!你想一想他的立场,就知道他只能这么说,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你不是想成为他的妻子吗?为什么不答应他?」

  真赭薄在呆若木鸡的女官注视下,闭上了眼睛,重重地长吁了一口气

  「滨木绵,我终于知道了……嫁入皇宫的不应该是我,或是白珠,更也不会是马醉木,从一开始就非你莫属。」真赭薄的语气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平静地看着一脸疑惑的滨木绵,说道:「很少有人能够像你这么无欲无求。」

  滨木绵露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表情。

  真赭薄静静地宣布说:「所以,皇太子殿下,滨木绵是您唯一的选择,如果滨木绵成为樱君,我愿意成为服侍她的女官。」

  「真赭薄公主!」菊野发出惨叫声。

  「我心意已决,不要啰嗦!」真赭薄并不理会,说完便把头转向一边。

  蓦然,有人忍无可忍地叫了起来。

  茶花叹着气说:「我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状况!罪人的女儿入宫?而且四家公主竟然想要当她的女官?」

  「家世又怎么样?比起家世,我认为自己的自尊更重要。既然我做了这么傻的事,我的自尊心不允许不收拾残局就拍屁股走人。我用这种方式赎罪,不容我父亲和兄长置喙。」

  真赭薄冷笑一声说完,接着好像脱胎换骨般露出了无敌美艳的笑容,这也许是她至今为止最有魅力的笑。

  只是这里有一号大人物,即使看到这么有魅力的笑容,仍然无动于衷。

  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就是皇太子殿下本人。

  皇太子听完真赭薄的话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感到很扫兴。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激情演出。我根本没有说要娶滨木绵为妻,我选妃不会受到周遭气氛的影响。真赭薄公主,我也不会用感情来选妃。」

  事到如今,他竟然说这种话!

  藤花殿内的气氛突然失去了温度,只有滨木绵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真赭薄,很谢谢你的心意,但这一次他说的对。」

  「看吧!她很清楚状况,即使你拜托她,她也不会点头答应的。好了!比起这件事,我要先处理另一件事,没问题吧?」

  皇太子突然转过头,看向其中一道垂帘,下令将垂帘打开。

  茶花犹豫了一下,立刻顺从地打开了垂帘。

  白珠浑身瘫软无力地坐在打开的垂帘内侧。她在艳丽的绯色单衣外,搭配了银线绣出的海浪图案的唐衣,这身奢华的和服让她看起来更娇小无助。她直到刚才都一动也不动,始终保持沉默。

  皇太子没有隔着垂帘,而是直接面对她。

  「白珠公主,你曾经看过山乌的夫妇吗?」

  皇太子唐突的问题让陪在白珠旁的茶花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不,白珠公主没有看过那种东西。」

  「我是在问白珠公主。赶快回答我!」皇太子严肃地说。

  白珠垂着双眼,极度虚弱地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啊!」皇太子点了点头,用格外温柔的语气说:「他们没有一件我们平时穿的绫罗绸缎,甚至没有可以躺下来休息的房子,每到晚上,就会变成鸟形,在认定是自己鸟窝的树枝上依偎在一起入睡。虽然冬天很冷,但他们从无半句怨言。他们说,因为有坚强的伴侣,所以什么都不怕。你不觉得他们很坚强吗?」

  白珠没有吭气,但听到皇太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用力点了点头。

  「你觉得在柔软的被褥中看着月亮独眠,和在寒冷的树梢上夫妻依偎入睡,哪一种更寒冷?」白珠缓缓抬起头,皇太子露出了微笑,接着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白珠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太子,拼命动着削瘦的脸颊,小声地说:「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和我相依偎了……」

  「那可未必,只是你太贪心了。」皇太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而且你贪图的是一些对你而言,根本不必要的东西。既然要图,就要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你要不要重新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不懂,」白珠无奈地摇着头,「我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就只是为了入宫……原本一辈子只能当一介宫乌,之所以能够在这么幸运的环境下长大,就是因为大家对我有所期待。我只有成为您的妻子,才能够回报这种恩情……」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如果是这样,这根本不是理由。」皇太子无情地说:「你受到大家的期待,但即使没有入宫又怎么样?只能说北家家主看走眼,没有眼光而已,根本不需要由你负责。」

  「那……」白珠原本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说不出来。

  皇太子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虽然你刚才说自己是在幸运的环境下长大,但如果为了这种富足优渥的生活,让自己错失了幸福,那还算是幸运吗?如果你认为饶富的生活就是幸运,就是幸福,那就没有资格叹息。但相反的,你若认为这不是幸福呢?」皇太子停顿了一下,看着白珠的眼睛继续说:「那你就必须采取行动,应该向家主或是母亲抱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比起绫罗绸缎,你更想积极追求伴侣的翅膀。你知道吗?自己的意志遭到无视,和心灰意冷地认为不可能做到,这两者有着天壤之别?你现在说自己不幸,那北家家主应该也会很困扰。因为你一直随波逐流,唉声叹气,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事。」

  白珠「啊」了一声,分不清是叹息,还是悲鸣的声音,整个人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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