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没想到一巳说出这么严厉的话,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一巳不可能没有发现,但他并不打算闭嘴。
「如果是小孩子,还能够得到原谅,即使未成年的公主和成年男子见面,也可以辩解。但成年的未婚公主和成年的男子见面……这是彻底的不韪。」
「但是,」白珠越说越激动,「茶花和其他女官不也都和你见面吗?」
「因为她们并不把我视为『男人』,应该觉得和扫把差不多。」
一巳虽然语气很平静,但语带不满,白珠着急起来。
「一巳,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巳冷冷地说:「我只是对您和茶花嬷嬷她们一样看我感到难过而已。」
白珠听到一巳这么说,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在您眼中,我果然也不是『人』,真是太遗憾了。」一巳冷冷地说。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只是……」白珠快哭出来了。
「只是什么?即使您登殿,嫁入皇宫之后,也觉得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带上我吗?就像您喜欢的雏人偶一样。」
白珠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生气,她想要反驳,却想不到要反驳什么。她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准备离开。
「那就再见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白珠停下了脚步。
「……请您多保重。」
一巳的声音平静而镇定,和前一刻完全不一样。白珠终于知道,他不会挽留自己了。
自己只是在闹别扭,她深信只要闹别扭,一巳就会来挽留自己。回想起来,一直都这样,之前他一直都忍让着白珠。但是,他这次不再这么做了。如果自己现在逞强,就再也无法像这样和他见面了。
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白珠这才意识到,无论登殿还是入宫,都意味着无法再和一巳见面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但白珠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等一下。」白珠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在回头之前,已经先开了口。「等一下……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等一下。」
她急忙回到栏杆旁,一巳站在那里,惊讶地抬头看着她。
「公主。」
「我想去看你的花。」
白珠唐突地说,一巳眨了眨眼睛。
「我的花?」
「对,你的花,你之前不是说过吗?」
一巳之前告诉白珠,他的梦想是希望自己以后也可以做园艺工作,但现在根本无法做到,所以他找到一块有很多野生草花的地方,经常去照顾那里的花。虽说是照顾,其实并没有大费周章,也没有种新的花,乍看之下,就只是一片原野,但他清除了折断的树枝,仔细拔除了生命力太强的野草,所以那里成为令他感到骄傲的小天地。
他之前经常这么告诉白珠,而且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也没有带任何人去过,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带白珠去看看。
「求求你,带我去那里,求求你了。」
白珠哭丧着脸说,一巳似乎陷入了犹豫。
「但是……」
「求求你。」白珠再度合起双手。
「如果你不答应,我这辈子都无法看到你的花了。我离开北家没有丝毫眷恋,但如果没看到你之前提过的花,会是我唯一的遗憾。你带我去看花之后,」白珠停顿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我就不会再和你见面了……以后再也不见面了。」
这句话似乎刺进了一巳的心,他瞪大了眼睛,全身的力气都卸下了。前一刻的凝重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这样啊!既然这样,那我就带您去看。」一巳平静地对她说:「明天早晨,在天亮的一个小时前,我会来接您,您等我。」
隔天清晨,白珠一整晚都没有阖眼,一直在等一巳。
突然,栏杆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跳了起来。
「一巳?是你在那里吗?」
「对,公主,是我。」一巳压低声音回答。
白珠悄悄溜出了房间,发现一巳背了一个可以装一个人的大笼子。刚才看到的影子似乎就是那个大笼子,用藤蔓编的笼子看起来牢固结实,里面铺了棉衣。
「请进来吧!」
白珠立刻瞭解是怎么回事,一句话都没说,就跳进了笼子。一巳悄声背起藤笼,静静地离开,以免被任何人发现。然后穿越北家的庭院,从灌木后方悄悄经过守卫的身旁。屏息敛气地走了一段路,走出北家之后,才终于把装了白珠的藤笼放下来。
「这是我只在砍柴时用的笼子……很抱歉,您的身体会不会痛?」
「不会,你不用担心。」白珠立刻摇了摇头说。
黎明前的这个时间,空气清凉柔顺,白珠把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深处,然后用力吐了一口气。
「吐出来的气是白色的。」
「真的唉!」
白珠呵呵笑了起来,前一刻的紧张立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