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直贯云霄。
雕刻有五彩山鸟的大门敞开着,从另一侧飘来缕缕青色香烟。
抚子注视着这座异形的伽蓝,在水面上划过涟漪,迈出步子。
「……神去团地由我来毁灭。」
◇ ◆ ◇
「怎么会,抚子……」
天娜颤抖着伸出的白皙的手,缓缓摇头。那双瞪大的琥珀色眼眸中,唯有数秒前抚子站立处的空虚。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丢下……!」
『你就留在这里吧,天娜』──抚子那温和的话语在她耳中回荡。
那声音和目光,将她曾见过的最糟糕的光景拽到了意识表层。
——满天繁星——父亲的手——『留在这里』——撕裂肉体的牙齿——从缝隙中窥视的眼睛——
「……被战力外通告了吧。」<注:战力外通告指在工作或某领域中被告知解雇或淘汰,这里用来描述一个人不再被需要或看重>
讨厌的女人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让她记起了呼吸。
不知何时,雪路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她那不快的表情,此刻看起来挺恼人的。
「你已经精疲力竭,又是魅馔血……如此一来……」
「闭嘴……!我最讨厌的就是正论了!」
她的心绪从担心突然一转,所有的一切忽然间变得让她火冒三丈。虽然平时就对雪路有些恼火,但此时此刻,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令她异常愤怒。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对于不确定的自己,她感到一种似要将身体烧焦的愤怒。
「无论如何,必须追上抚子──!」
「冷静点……!」
就在天娜冲出去的那一刻,雪路强行抓住了她的肩膀。
「冷静下来!想想抚子为什么会把你丢下吧……!你本就容易被敌人盯上,再加上身体虚弱,她这是在关心你吧……!」
「这种关心没必要!那种状态下,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
「她可是狱门家的女儿,可不是半吊子的无耶师……她清楚自己的状态和状况……」
「狱门又怎样!她才十六岁,比你想象的还要普通得多——!」
「────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在咆哮般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天娜像冻结似的停住了动作。
「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
雪路露出锋利的牙齿,抓住了天娜的衣领。她那有力的手臂,轻易地将天娜的脖子拉近。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双眸,怒视着琥珀色的眼睛。
「喂……!放开我!」
「你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吗!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了一个普通的女孩!不就是你吗!你把她一次又一次扔进走错一步就会死的局面,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闭嘴!别碰我!」
在扇子打到自己脸之前,雪路迅速地缩回脖子。一脸愤怒的她本想再开口,却忽然捂住了喉咙,咳嗽起来。
「咳,咳咳……!该死……连说话都不能如意……!」
趁着雪路松懈的时机,天娜甩开了她的手。
然后——她倒了下去。连凌乱的衣服都没整理,连掉落的扇子也没拾起,抱住了头。
「……我明白的。」
天娜的声音散落在地面,微弱得几乎要消失。
「我真的想变得好些……但是……」
天娜抓挠着凌乱的黑发,声音颤抖着。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人类,还是怪物……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是铂……我甚至不知道几秒后的我,是否还是我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在透明的泪水中闪着光。天娜紧咬后牙,拼命忍住了眼泪。
「即便如此,至少……至少我想成为能让抚子信赖……能依靠的人。可结果就是这样……没有一件事能顺利……」
「……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雪路屈膝跪下,与坐在地上的天娜对上了视线。平日如利刃般注视着她的双眼,如今却如同静谧的湖面般平静。
「……人,岂是那般轻易能改变的。」
天娜没有回应。雪路结结巴巴道。
「若人心如此简单,那世上便无人会受苦……每自更衣都会感受皮肉剥落般的疼痛,同时逐渐变化——恶人也好、善人也罢,皆是如此。」
「……是么。」
「嗯……而且,你太极端了。我与抚相处的时间虽不及你,但我不觉得她并未期待你会有如此离谱的变化。」
雪路略显痛苦地咳嗽着,徐徐将手轻轻放在天娜的肩上。
「……既然知道自己笨拙,那就应当正视。」
天娜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