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化作尸山血河。
列坐的客人们默不作声,请求宽恕般垂着头。
「——你啊,会忘记的。在漆黑中,迷踪失路。」
鬼轻声细语。抬头看向那赤眸,女子发出憎恶的尖叫。
「赫怒炙烧内心,憎恶侵蚀记忆……然后,你会失去一切。」
充斥于眼窝深处的存在蠢动着。紧接着,冷刃从女子眼球内侧刺出。
女子最后看见的,是那双嘲弄自己的赤红眼眸。
「可怜啊——至少,唯独我,还请别忘记。」
随后是 ——黑暗。无尽的——黑暗。
◇ ◆ ◇
——昏暗、昏暗、昏暗。
是梦吗?她毫无头绪,只是向着黑暗沉溺。
嘻、咿、咿、咿……孤寂的笛声于某处响起。
「——抚子。」
远方,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当抚子察觉到时,却发现自己身处条坊咖啡。正午的白光洒入店内,被静谧所笼罩,从窗户向外望去,京都的街道不见人影。
在她对面,天娜一如既往、暧昧地笑着。
脑袋一阵钝痛,抚子按住了太阳穴。身体沉重,她甚至都懒得开口。
「痛吗?」
「……没事。」
——甘甜、芳醇的气息扑鼻而来。
唾液涌出,脑髓旋转。想必,『醉』的状态便是如此吧。
「……真是犟脾气,一如既往呢。」
天娜露出一贯的轻笑。不过,抚子却眯起赤眸。
「……你在隐瞒什么?」
顿时,天娜瞠目,完全一副措手不及的表情。
「反正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光听听也不是不行。」
「……真是位不简单的小姐呢。」
看到天娜那慵懒的笑容,抚子想对她抱怨几句。然而——
「咕……唔……!怎么、回事……!」
她的头剧烈疼痛着,而以此为引,全身一阵疼痛。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每当她试图回想,痛楚的烈焰便会灼烧大脑。
「……实际上很痛吧。」
「……这点痛,还是得忍耐的……」
抚子紧紧抓住膝盖,低着头。她看着炽痛的双手,挤出声音。
「——毕竟今生,是报应。」
天娜屏住呼吸。抚子摇了摇头,深深吐气。
「我的妈妈……狱门樱子她……」
不知是因为意识变得朦胧,还是因为这奇妙的甘甜芳香。
平时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事情,竟从嘴边流露。
「……和我一起被烧掉了。」
呜呼——昏暗、昏暗、昏暗。
眼脸之下,火焰消失的感觉令她无法平静。因为那火焰,自抚子记事前——自她诞生前、自她同母亲焚于火葬炉的那日起,便一直在眼脸下熊熊燃烧着。
「她被姐姐……我的姨母所嫉妒……肚子被刺了好几刀,被活生生地烧掉了……」
抚子微微倾首,目光投向窗外。
隐隐映在玻璃上的脸面色苍白,较平时而言更像人偶。为数不多认识樱子的人,每看见抚子这张脸,便会夸赞说『和母亲一摸一样』。
「父亲不明……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被幽禁的妈妈消失于秋彼岸,在第二年的春彼岸被家族抓获……在怀有身孕的状态下……」<注:春彼岸,指春分前后各三日;秋彼岸,指秋分前后各三日>
抚子按住额头。尽管眼脸后一片漆黑,但她的大脑却像在燃烧。
「……然后,被烧掉了。因为我的原因,她被杀掉了。」
「……既然被烧掉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不知道……大约七岁的时候,我被叔父捡走了,就在焚烧妈妈的火葬炉旁……」
——那是九年前的三月二十号。
樱子忌辰那天,焚烧她的火葬炉冒起烟。见此,桐比等心中总觉不安,赴往火葬场——随后,他发现了抚子。
在打开的火葬炉前,少女呆呆地坐着。
缠绕在白皙肢体上的,只有散落着花卉图样的黑色友禅和服——那是樱子的衣服。
「我是个坏孩子……是杀了妈妈的、邪恶孩子。」
抚子用颤抖的双手捂脸。原本应和妈妈一起被焚烧的身体,却无处不光滑而美丽,这令她更是愤恨。自始至终,都让她感到憎恶。
——她想,要是能更痛苦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