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刑警身穿着皱巴巴的西服走在昏暗的走廊上,已经快要坏掉的荧光灯一闪一闪的。也许是因为最近这阵子完全回不了家,两人脸上的神色中都有着藏不住的疲惫。
比较年轻的刑警伊藤叹了口气,他念叨道。
「我当了四年的刑警,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
各路媒体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外宣部现在貌似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九州的这个乡下地方发生了猎奇的刑事案件,恐怕人们都被这其中的非日常性而勾起了兴趣吧。媒体肆意散播着自己的主观臆测,来路不明的新闻评论员们则对自己那无关紧要的工作趋之若鹜。
伊藤在心里嘲笑着这群人,因为他们脸上是一副已然解开真相的表情,可嘴里的论调却完全不搭边。就连当地的警方都还没有掌握事件的全貌,远在东京的那群评论员们究竟又知道些什么呢。
「所以这起案件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真相?」老刑警山仓反问道。
「毕竟已经出现各种各样的报道了。比方说是某个有心理疾病的暴徒所实施的犯罪,或者是某个杀人狂魔在玩杀戮游戏……还有媒体报道说那位少年也是共犯」
「你这么有空吗?还跑去看媒体的报道?」
「……抱歉,我只是觉得也许能帮助自己更深入地理解这起案件」
伊藤慌慌张张地为自己辩解着,山仓打量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不要被那些报道给带偏了。我们能够相信和应该相信的,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虽然在搜索住宅的时候,从宫田洁的家中搜出了疑似凶器的东西,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真凶。在他恢复意识之前,我们不能妄下任何定论。」
「可是那本“绘画日记”就是在宫田洁的父亲——堂岛敦司曾经经营过的公司旧址那里找到的吧?」
「前提是你相信那位少年的证词」
“宫田洁是接受了父亲的指示才开始杀人的,而他的父亲在他幼时就已经上吊自杀了”
伊藤一直很犹豫,究竟要不要相信这种如此荒唐无稽的证词。尽管在上警校的时候已经看过很多有关于多重人格的连续杀人犯的资料,可如今面前的这个案件还是难以让他产生真实感。
可是话又说回来,会进行如此猎奇的杀人犯罪的人,精神状况肯定也不可能是正常的。
「儿童保护中心里留有宫田曾经受到父亲虐待的资料。至于抚养权的归属问题,最后是通过官司把宫田判给了外公外婆。所以曾经遭受过父亲虐待的宫田,为什么会对父亲产生极端的崇拜呢?」
「天知道」
「我知道那些曾经遭受过虐待的孩子会通过将父母的行为正当化的方式去欺骗自己,可是这事儿会不会跟宫田在被外公外婆收养之后,他的父亲就自杀了有关呢?也许是罪恶感支配了他,让他的人格发生了扭曲」
「所以只能去问宫田本人了」
「那位少年——灰村瑞贵身上的一切都是谜团重重」
也许是因为极度的疲劳使然,伊藤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满腔的疑问。
「他用方木击打宫田虽然是正当防卫,可是诱导一个连续杀人狂连续杀死了好几个人,这样的案例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而且他的诱导还是通过那本小孩子胡闹似的绘画日记实现的……我们真的能完全采信他的证词吗?说到底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本日记就是出自宫田之手吧?」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去问他」
在不经意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是他们口中“谜团重重”的少年。
这位少年和这起发生在乡下地方的连续杀人案有着极其深切的联系,也是让事态变得复杂起来的源头。
伊藤做了个深呼吸,缓和自己的紧张,敲响了审讯室的大门。
审讯室的天花板十分低矮,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桌子,灰村瑞贵就坐在桌前。
和前些天在学校里走访调查的时候不同,灰村瑞贵给人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时的他好像快要被不安和焦虑所压垮了,可是现在的他却表情平稳,仿佛无事一身轻。
给人一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的感觉——
在说明审讯内容全程录音、以及可以行使自己的沉默权这种常规告知的时候,灰村瑞贵十分冷静地听着,甚至不时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坐在对面的山仓依旧对这位少年用着敬语。「根据你之前的证词——宫田洁遵从日记上的内容,实施了连续杀人犯罪,我们假定这个事实成立,那么,你是如何参与到这起案件当中的?请再告诉我们一次」
灰村瑞贵短促地呼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我意识到日记的内容是凶手在寻找作案目标的场景,因此想到了也许可以在不弄脏手的情况下完成杀人。具体地来说……我是将自己想杀死的人给诱导到日记上面所提到的地方,我也曾经改写过日记上面的内容」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信息,宫田一共杀害了六人,但是你作证提到过的金城莲车祸事件目前还无法被定性为故意杀人。请问你参与了其中的哪些案件呢?」
「筱原理来、金城莲、以及逢崎享典三人的案件」
「我们这几天已经充分调查了你的相关信息,包括你的家庭情况……但是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你有动机杀害除了金城莲之外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