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也仿佛像是在被火焰炙烤着一样」
丈夫摇晃着脑袋,抚摸自己下颚的白色胡须。
「是啊。感觉脑袋都要被热坏掉了。不过,跟本所那边的火海比起来,还是要好上不少吧」
甘木察觉到两人正在说的是发生在大正十二年的关东大地震。今天是九月一日。发生在关东的大地震正好过去了九年。从中午开始各地应该都有举行追悼会。当时还是小学生的甘木虽然也在小田原那边的乡下经历了地震,但是对于东京的惨状他就只听说过传闻了。
「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烧的漆黑的人」
「是啊。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的那副惨状」
甘木回想起在「千鸟」工作的女服务员春代。听说她也是在大地震的时候因为火灾失去了亲人。在东京还有很多像她那样的人。
「下一站是本村町」
列车长高亢的声音和铃声同时响起。或许是播报的稍微有点迟了。电车马上就开始减速,接着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停下。甘木将车票递给对方之后下了车。
车外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
就在他准备离开车站的时候,突然感到的一股视线让他再次转头看向电车。不知何时,穿着和服的高个子男性已经握着竹杖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下车,只是一直盯着甘木所在的车站看。虽然帽檐宽大的平顶帽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过因为脸比较长所以表情还是能多少看出来一些。
甘木的喉咙不禁抽动。
发车铃响了,电车开始前进。载着那令人毛骨悚人的男人,逐渐加速远去。男人的视线始终都盯着甘木——不,应该是甘木手上抱着的那个纸箱。
没什么重量的纸箱却让甘木感觉莫名的沉重。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对这个纸箱感兴趣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让甘木跟是在意。他总感觉似乎曾经有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张脸。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呢,只是无论再怎么思考都还是想不起来。
明明天气热的就像是泡在热水里,但甘木却不禁打起了冷颤。那股讨厌的气息似乎依旧盘踞在他的脖子上。
几个月前「千鸟」的女服务员千代身体突发异状,甘木也被卷入其中,自那件事情以来他就一直被奇妙的感觉所困扰。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与自己擦身而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静静的窥视自己。
甘木重重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朝着合羽坂迈开了脚步。
努力不去多想,生活中努力不让自己去凝视那些,然而今天那股气息却浓厚到让他很难这么做。因为今天是有数万人死去的日子么,还是说这些都只是甘木自己的臆测的而已呢,他不知道。
沿着陆军士官学校的外墙走上缓坡。
拐进一旁的岔道之后前方便是内田老师住的地方了。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耳边却传来了小提琴的声音。或许是这附近的某栋屋子里住着一位喜欢音乐的小姐吧。只是这吵闹的声音已经可以说是扰民了。
对于重视细节的老师来说想必会非常讨厌吧。然而就在这么想的甘木站到老师家的门前时,却听到那小提琴的声音居然是从老师家中传出来的。完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想不到老师的家中会有人拉小提琴。
「打扰一下」
在玄关用不输给演奏的音量大喊出来。请进,似乎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演奏依旧自顾自的还在继续,没有办法甘木只得拉开门。湿热的气息,混杂着鸟类特有的臭味一同扑面而来。
老师家的玄关是一个有两叠大小的空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从左手边的茶间里,穿着和服浴衣的老师没有预兆的突然就出现了。露在外面的胸口和脖颈上满是闪闪发亮的汗珠,眼镜的镜片也因为蒸汽的原因而一片花白。脸上泛着的赤红似乎不光是因为炎热。现在的他浑身都是酒味。
「怎么了么。这么晚过来」
不带语气的声音和没有表情的脸还是跟往常一样,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边在意着热气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琴声,甘木一边递出了手中的纸箱,向老师说明这是神乐坂的「千鸟」那边拜托他送来的。打开箱子后老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我本身是准备明天再去拿的。看样子,不用在这么热的天还特地跑一趟神乐坂了呢」
既然下午都去了「千鸟」的话,那个时候拿回来不就好了么。就在甘木指出这点的时候,听起来像是柴火爆裂开的噼啪声传了过来。是小提琴的曲子拉完了。老师走进右手边的书房,将放在榻榻米上的台式留声机的唱针抬了起来。这似乎就是音乐的来源。
「您原来有留声机啊」
看着老师将装有帽子的箱子放到书桌上,甘木从背后搭话。留声机似乎是上发条的旧机型,从打开的盖子内侧可以看到威克多的商标。
「我还以为你会讨厌这种机械」
「倒也说不上喜欢。从这样一个机器盒子里面,突然传出人的声音不觉得很毛骨悚然么」
老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小心的合上了留声机的盖子。嘴上说的和手上做的完全不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这东西拿出来呢」
「因为我想到,如果是没有人的声音,只是小提琴或者交响乐的话就没有问题了,现在就是尽可能用最大的声音,让西洋音乐从早上一直响到晚上」
「附近的邻居没有来抱怨么」
甘木惊讶的反问。
「目前为止还没有。毕竟好的音乐就是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说不定大家还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