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竹杖

  薄的跟指甲一样的月牙,孤零零的漂在漆黑的夜空中。

  就算已经入了夜也还是没有凉快下来。天气热的一点不像是已经进入了九月。

  身为大学生的甘木正站在神乐坂下的室内电车停车站。手臂间夹着一个纸箱,他脱掉自己的学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到濠端还非常喧闹的商业街所发出的噪声如今也已经远去。刚刚自己还身处其中的事实就像是骗人的一样。

  午后的课程结束之后就没有事了,于是他便去神乐坂的电影院看了场美国的战争电影。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演员的叫喊声和酷暑的轮番侵蚀中,电影的内容他是一点没看进去。然后等他一脸茫然的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甘木在大学里没什么朋友。为了弥补自己生来就稀薄的存在感,有段时间他还经常主动邀请自己的同学一起出去玩,然而却还是鲜少收到别人的邀请。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把他给忘了而已。就这样空虚与孤独的独处渐渐增加了。

  伴随着铃声绿色的路面电车渐渐靠近,接着在甘木面前的铁轨上停了下来。因为吃饭的时候在咖啡店被人拜托帮忙去送个东西,所以在回小石川的寄宿地之前他准备稍微绕个路。

  甘木走进地板上散落着污渍的市内电车,刚一进门他就下意识的想要停住脚步。闷热的车厢中大量的人一个挨一个的坐在座位上。非常不可思议的没有站着的乘客。看着那一个个挺着腰保持着相同姿势的身影,心中泛起阵阵不悦。

  伸手抓住那带着温热的扶手,震耳欲聋的发车铃响了,电车开始在平缓下坡的外堀大道上跑了起来。明明开着窗,外面不远就有流动的河水,然而却一点凉风都感受不到。

  低头看向自己手边,纸箱盖子打开了。黑色毛毡质地的有些圆的物体,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刚好近似人类的脑袋。

  放在箱子里的东西是山高帽。内田荣造老师——那是他就读的私立大学德语部教授的东西。听说老师在前天下午的时候,带着纸箱在神乐坂的咖啡店「千鸟」里出现,接连喝了三杯啤酒,然后就两手空空的回去了。

  「甘木好像跟老师的关系很好,应该知道住址吧。能不能帮忙送过去?」

  女服务员宫子一边这么说,一边指向放在了甘木的桌子上的箱子。里面放着的山高帽他有印象。是老师偶尔会戴的那顶。外侧的毛毡虽然很旧,不过内里却已经被换成了新的。或许是拿出去找人帮忙修缮了。

  「老师他自己没有过来取么」

  如果是喜欢到还专门拿去修缮的爱用品的话,就这么遗忘在这里放着不管怎么说都很奇怪。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宫子却皱起了她粗粗的眉毛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今天下午,老师跟太太一起来过,当时这个箱子也拿到他的桌子上了。他甚至都已经道了谢。但是,等他们回去我收拾盘子的时候,这东西就放在椅子上」

  听完之后甘木的眼神中似乎已经出现了老师的身影。老师是个奇怪且偏执的人,对于细节还有着非常强烈的坚持。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如同小孩子般粗心大意的一面。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老师那圆圆的双眼还有自然下垂的嘴角。甘木在学校里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跟这个年龄相差甚远的老师却不可思议的很合的来。说起来,暑假之后还没有机会跟老师见面。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给他送去吧」

  就在他收下这个莫名沉重的箱子同时,突然宫子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师,是跟太太一起来的么」

  神乐坂的「千鸟」是一家会端出料理的奇怪的咖啡店,老师也偶尔会来。只是,就甘木所知他还从来没有带妻子来过。而且说到底,老师究竟有没有妻子他都不知道。

  「我想,应该是他的太太」

  陷入思考的宫子脑袋深深的歪向一边。见到高个子的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抬着头的甘木也被吊起了兴趣。

  「莫非是我弄错了么。看起来好像要比老师年轻不少,不过应该要比我大上一些。大概是马上就要度过三十岁的,皮肤白皙很漂亮的一个人」

  看起来似乎是不应该随便打听的内容。结果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弄明白。

  脚指似乎顶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电车中的甘木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一根纤细的竹杖触碰到了他的靴子。手中握着竹杖的是坐在他面前的一个穿着和服的男性。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竹杖碰到了其他人,手指没有丝毫要移动的意思。看年龄的话说不上年轻但也不算老。

  纤细的上半身比坐在两旁的客人差不多要高出一拳。头上戴着全新的平顶帽,完全看不到表情。

  甘木把自己的脚缩了回来,准备再次看向窗外。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那个穿和服的男性正在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视线看向了甘木手中抱着的装山高帽的纸箱。

  没有特征的纸箱,应该不会有任何能吸引人视线的地方。这个箱子怎么了么,甘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但感觉倒也没有必要特意去问这种问题。

  「那天跟今天一样,热的让人受不了。对吧」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某人悄悄话的声音,吸引了甘木的注意。微微扭头看过去,一对似乎是夫妇的老年男女并排坐着。或许是刚出席了什么大的仪式,男人身上穿着带有黑色纹章的羽织,女性身上也是穿着黑色古风的留袖和服。两人个子都不高,穿着木屐的双脚甚至都没有踩在地上。朝着身旁的妻子,丈夫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

  「不,不是的。那天还要更热」

  妻子毫无感情的做出了回答。低沉压抑的声音听起来与男性刚刚发出的声音莫名的相似。

  「大地震之后发生了火灾,整个天空中都漂浮着火光。就算只是待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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