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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又再次绷紧身子'担心她会不会问起某个问题。最后证实那只是我多虑了,她提出了完全不同的疑问。
「夏树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变呢。无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每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都是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擅长KISETSU啊?」冬子的这句话我从高中时就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我一边回想当时的事情一边回答:「……因为我一直贯彻观察者的立场吧。我在思考奇妙的事件时,不会让自己的价值观和嗜好干扰判断,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情况之中,只会从外侧凝视真正的事实。这样一来,就只有最重要的线索会突显出来。」
「观察者吗……这我也曾经试着实践过,但直到最后都抓不太到感觉耶……虽然我觉得自己在判断的时候并没有掺杂自己的价值观或嗜好啦。」
「我倒觉得冬子你掺杂个人价值观的情况很明显喔。跟被亮光吸引的飞虫一样,马上就把事情想得很浪漫。」
「啊!你这个比喻好过分喔。总觉得你好像在说,我带你到夜景很漂亮的地方也是因为我跟虫子一样。」
「哈哈,我可没这个意思喔。虽然我觉得喜欢夜景的女性的确是满浪漫的。」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一阵子之后,冬子伸回双臂,身体微微颤抖地低声说道:「气温越来越低了呢。不知不觉间,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的身体才想起周遭有多么寒冷刺骨。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我带着有些依依不舍的心情说道。冬子微微一笑,看着我的脸说道:「够了吗?神户的夜景看得还满意吗?」
不用说也知道,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片夜景。
但冬子大概并非如此。她应该是之前就来看过,想让我也欣赏这片夜景的美才会带我来这里的吧。
而我会对她的这份心意感到高兴是毋庸置疑的。在高兴的同时,我也觉得很可悲。
因为我无法克制自己去思考,冬子第一次来这里时站在她身边的是谁。因为我认为她今天和我一起体会的感动,最终仍会和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的记忆融合在一起,然后被她遗忘。
我感到很悲伤。她向我报告某件事时,也阻止了我将自己的觉悟说出口。
——我们两人的关系和以前一样毫无改变。
「嗯,真的很漂亮。冬子,谢谢你。」
我对冬子回以一笑,如此答道。然后,我在低头想再看夜景最后一眼时小声地补上一句话:「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接着,我听到冬子相当满意地说道:「这样我这个导游也当得很值得了。」
回程由我负责开车。但途中一直找不到加油站,害我相当头大。
冬子说反正离她住的地方不会太远,便送我到新神户车站。我买完车票并随便挑了一些要带去公司送人的纪念品后,在验票口和冬子挥手道别。在月台等不到五分钟,新干线希望号列车就进站了,我上车选了个自由座坐下。
然后,我随着列车逐渐融入不久前才俯瞰欣赏过的夜景里。我化为点缀夜景的无数光点之一,分不清自己究竟位于何处。
只要还活着,人就会看见无数的光。许多光只要离开视野就会被意识所遗忘,所以才会用拍照等方式将它保留在记忆里。但这些用各种方式勉强保留住的光,终究也只是景物里的一点罢了。
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遇到如月亮般持续发出更强的光,而且绝对不会混入景色之中的人事物。若是当我们如此看待对方时,对方也能同样地看待我们就好了。但这终究只是一个愿望。因为当一个人忘记有些光芒无论如何都不会成长时,是会发狂的。我今天一直看着这样的月亮。但在她的眼里,我应该只是构成夜景的其中一点吧。虽然她叫了好几次「夏树」【8】,但她把我当成月亮的那一瞬间是不会到来的吧。之前是如此,往后也一直是如此。
新干线发出轰然巨响在轨道上奔驰。我在掬星台看到的美丽亮光,现在已经变成无趣的光点在窗外流逝而过。这让我有种好像看见了布偶装底下真面目的扫兴感,便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车内的乘客数已经减少许多,广播正以富有特色的发音宣告下一站就是终点站。我望着窗外的夜空默默想像另外一个月亮,在心中喃喃自语。
——我现在刚经过小仓站。
那天我在欺骗冬子的谎言里说明的男性行动,实际上是暗指谁的情况呢?我并没有亲口告诉她答案。
【注8「夏树」的日文发音为「NATSUKI」,月亮的日文发音则是「TSU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