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我杀了继父。
正确来说,造成致命伤的不是我。但我并没有打算以此做为自己没有错的开脱。而且假如我站在相反的立场,我想给出致命一击的人就会是我。
我们发誓要一辈子背负这个秘密。可是,我没有那么坚强。我是个懦弱的人。所以才会写下这本日记。
见到继父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他是妈妈的再婚对象。继父带着小雪来到我们家。他是车站前一间补习班的负责人。和从事整体师的妈妈似乎是在相亲派对上认识的。
最初继父还是个好人。为了不让我紧张,他每天会来和我打招呼,问候我的近况。小雪一时也还不习惯新生活,不过在紧张的感觉渐渐消弭以后,我们就开始玩在一起了。
继父变奇怪是从我升上高中三年级前的春假开始。
那时妈妈不在。我们和小雪三个人一起看电视时,他突然碰了我的身体。在小雪面前我没办法严正地反抗,于是我被他彻底地上下其手,我好错愕。
这之后,他越来越夸张。几乎是只要妈妈不在他就会来碰我。就算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日子,有时候他也会在确认过全家都睡着了以后跑来我房间。他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渐渐地,我……
好几次我都想去死。好几次,好几次,我浮现轻生的念头。最难受的是我无法对春树和结城启齿。不想被知道自己脏掉了,所以我只好尽可能自然地、慢慢不再和他们联络。我找了借口,说自己决定出路了所以有很多事要忙。其实我好想把一切告诉他们。好想请他们救救我。可是比起这些,我更害怕被他们轻视,好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刚好高三的寒假左右,月经迟迟没来,我以为自己怀孕了。虽然后来证实性病才是原因,不过我也认为自己到底还是真的脏掉了,所以就和春树分手了。
只不过,就算我变得这么破破烂烂的,唯独不希望伤害到妈妈。我有的就只有妈妈了。要是被妈妈抛弃的话,我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另外还有一个人也让我放心不下。小雪。
继父对我投注的那种带有性意味的眼神,有时候也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小雪露出来。让我毛骨悚然。该不会,在来到我们家以前,小雪也被做了和我一样的事?我不清楚真实的情况,但是,在我不晓得第几次被侵犯的时候,我告诉他不要对小雪出手。继父确实回答了我,说他知道了。
从那以来我就一直在忍耐。一直。一直……
柿沼春树•国文科办公室
从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我是怎么发生改变的?
回想起来我度过了一段应接不暇的时光。古角老师是我进入高中后最先交到的朋友。和穗花相遇之后,我下定决心动笔新的小说。加入文艺社后,和结城关系也变好了。九重先生与妈妈开始交往,而我放下了对生父怀抱的芥蒂。
要说哪一个是最重要的事件?我本想做出排序,却作罢。不管哪一个全是我宝贵的回忆啊。
每一个当下我都用尽全力活着。
但是,这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有点重,你拿得动吗?」
古角老师对我这么说,把装了不少图书室的书的纸箱交给我。交付到手中的重量沉甸甸的,我想办法用不怎么健壮的腰和腿撑住。
「没问题。」
虽然旁边还有其他老师在,但我已经不用敬语说话了。像今天这种日子,偶尔不计辈分也没关系吧。
古角老师给我的,是从图书室替换下来的书本。
毕业典礼结束以后,我马上被古角老师找过去。想着怎么了吗?去到国文科办公室,结果便听老师说要把我毕业前没读完的图书室的书大量送给我。好像是老师替我买下来的。
「真是寂寞唉。」
古角老师也用宛如我同龄朋友的口气说话。我顿时展露微笑,回他:「不寂寞啦。我会再来找老师你玩。而且,只要老师还喜欢读书,就一定有机会再遇到我。我接下来也会一直写小说。」
今后我会继续写小说。就只是想写,一心一意地埋头写作,所以我要写,随心所欲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一听我这么说,古角老师便笑着拍拍我的头。
「你把我当小孩子。」
「唔呼呼。啊,错了。」
一面来回揉弄我的头,古角老师一面清喉咙改口,然后,他真的,真的和往常一样笑了。
「嘻嘻嘻。」
眼底深处涌出一股暖意。我想着不能哭,眼泪却仍旧不争气地溃堤了。不过不争气也没什么不好吧。我不是爸爸那种人。因为我可以好好地在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感,我拥有遗传自妈妈的软弱。
我让泪水浸湿纸箱里的书本,对古角老师报以笑容。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日记
想不出任何对策,那之后继父依然持续那些行为,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也许不是想不出,而是不去做才比较正确。已经感觉麻木的我,将一切当作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日常来接受。只是我总会觉得,自己已经脏掉了。耿直纯粹地生活着的春树和结城让我感到郁闷心烦,于是我更加拉开和他们的距离。如果当时有和他们商量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要是有信任自己爱的人们,和他们商量,紧紧抓住他们不放,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了。
然后是高中毕业典礼那天。
老实说,我不太记得到这天为止的每一天,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虽然我依稀还记得一些片段,像是决定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