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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
陡然间,声音自然地冒了出来。
小夜总算抬起头来看我。已经不再化妆的她的那张哭脸上,展现出些许成熟的表情。我的声音让她止住眼泪,相反的,这回轮到我的眼睛深处阵阵发烫。脑袋彷佛膨胀的气球似地被压迫着,产生一种眼球快喷飞的错觉。不过现在,我可不希望自己的脸爆炸。在我死之前,想把话传达出去。
「我很喜欢你们两个。可是我好害怕。拜托你们不要消失。不要离开我身边。」
小夜站了起来,按住我的双肩,「不会离开,我们不会离开的。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喔。」
「那种话是骗人的!」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果断甩开她的双手。小夜的手被这股力道挥开,飞到了空中。她的脸,则和那天相同,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在担心我。
「迟早会分开的。大家都会离我而去不是吗!就算说了喜欢,心意也不会实现!永远保持喜欢某样事物的心情,我做不到。我会害怕,没办法在被周遭否定的同时还能喜欢上什么东西!我不想要被背叛!我没办法像大家一样变成大人!」
父亲、继母、春,每个人都离我远去了。
我无法成为什么大人。
喜欢的事物终有一天会消失。我很软弱。如果不是确实存在的事物,就没办法去爱他。要是受到否定就无法去爱他。
「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无论再怎么甩开,再怎么想从记忆里抹除,再怎么无视,你们的身影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管经历多少次我一样会抱有期待。拜托你,讨厌我吧……抛下我好吗……」
拜托你将我喜欢的心情全部否定掉。否定掉我的一切。我只想平凡地活着。
要持续不懈地对喜欢的事物诉说喜欢,对我而言实在太痛苦了。
抢在小夜说话以前,我奋力抓住吉他逃开了。中途几乎差点跌倒,于是我顺势撞上墙壁。肩膀好痛。生锈的吉他弦陷进手上的肉里。但我仍然跑了出去。
跑走,跑走,不间断地跑,彷佛迷路般好不容易才跑出校舍。
我离开高三的校舍出入口冲向校门口。
外面正在下雪。
那些落到地面的雪,缓慢地消失无踪。心底深处有股怒火升起。和我同名的东西,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我也能像你们这样,一瞬间就消融的话,该会有多轻松啊。
我出了校门,继续跑。
宛如胆怯着什么,宛如想逃离什么似的。好可怕,我害怕得无以复加。
我明明喜欢着世界的全貌,世界却不愿意来爱我的一切。
跑着,跑着,不停地奔跑。脚好痛,寒风刺骨,但我始终没停下脚步。
跑到离学校有段相当的距离之后,在奔跑的过程中滑落的围巾掉到了地面。那是我在这三年间一直戴着的,继母留下来的重要的围巾。
我急忙跑回围巾落下的位置。就在这个时候。
腰部受到强烈的冲击,我的身体因此轻轻飞到了空中。
钝痛感传遍身体,飞到空中的全身都在晃动。吉他离开了我的手,身体不听使唤的我仅能茫然地望着它。
过没多久,吉他便在我的身体摔到地面的同时,默契十足地一同落到了地面。在这个瞬间,琴颈与琴身发出「砰」一声巨响,应声断成两截。
我爬不起来,只能盯着那把坏掉的吉他看。
啊,神明大人。非常感谢您。
终于将我从音乐这条路解放了。
这个样子,我总算可以放弃音乐了。
非常感谢您,神明大人。
柿沼春树•父亲老家
「那个,这些东西……」
在玄关准备告辞之际,妈妈忽然从手上的手提包中拿出几本书。是我写的书。我到目前为止写的小说。
「咦,妈妈?」
「这些,是这孩子写的。」妈妈将书本递给爷爷。
爷爷不发一语地收下。奶奶则开心地笑着说:「嘿,这样啊。」
我没想过要给他们自己的小说,因此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我心痒难挠。
「那个人的血脉,被这个孩子继承了。这孩子今后也会写小说,一直写下去,不停地写。他现在以『春』的名义在出版小说,将来肯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小说家。所以,你们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一辈子都讨厌我就好。不过,唯有这孩子,请你们支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的希望。」
语毕,妈妈深深鞠了一礼。
爷爷端详着我的脸。那双锋利的目光让我产生一种会被贯穿的错觉,但我认为不能在这时避开视线,所以死命地紧盯着他的双眼。
须臾之后,爷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办法一下子就接纳你们。」
那句话的嗓音意外的纤细,意外的微弱。爷爷说话时不再是那么的怒不可遏。
「对我们来说,那孩子是我们相当宝贝、珍视的孩子。没办法轻易就原谅夺走那孩子遗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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