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沼春树•休假日
「好嫉妒。」在我右边的结城嘟囔着。
「意见同右。」左手边的穗花同样用着有些冷淡的口气说道。
「这里是书店喔,请保持安静。」我笑嘻嘻地对着他们两个说。其实他们没有大声说话,我只是开玩笑。
《泳》
宛如海水颜色般、深邃透明的蓝色书封,搭配白色标题。
在眼前的是开头写了「致蓝滨商场书店」的,我的签名。说是签名,其实也不过是写上笔名「春」的签名板而已。
我的书就陈列在那里。
而我们正相隔一段距离观望。一名看似较我年长的青年拿起我的小说,没读内文便迳自拿到收银区结帐。
结城斜睨青年一眼,再次嘟囔:「好嫉妒。」
我则「嘻嘻嘻」地笑出声。穗花掐住我的手。结城轻轻敲了我的头。
好痛。
「对呀,就是说嘛。哎呀,实在吓了一跳。想不到同个年级的男同学,居然在做那种事。他平常其实不是那样的孩子。我也是在他向我坦白之后吓了一跳喔。哎呀。没想到他居然背着大家暗地里做了那种事。」穗花用手掌遮住双眼,改变声音说道。
结城看着她边笑边提问:「您和那位男同学以前是什么关系?」
结城模仿记者采访时的高昂语气,对此穗花故作含泪的模样发出哽咽,以另一只手捂住嘴,并且使出声泪俱下的演技回答:「我们曾经是常常一起看书的伙伴。我也想和对方当朋友,所以才主动约他一起看书的……对啊,说真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没想到那个孩子会、那个、那个孩子竟然!」
「闹够了吧!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我忍不住大叫出口,但其实自己也觉得很好笑而忍不住嘴角上扬。这简直就像在采访犯人身边亲友的现场,连声音都稍微经过变声处理,逼真地重现场面。而我的吐槽成为爆点,登时让那两人捧腹大笑起来。
穗花咿咿呼呼地边重整呼吸边说:「咿、他、当着我的面说了。咿、呼,他说『我、我就是春』!」
「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怎么会是结城在叫啊!结城同样以手遮口,带着哭腔大叫。
我被玩弄了。被相当壮烈地玩弄。
出了购物中心后,附近的公园内有红叶摇曳,时序业已入秋。踏上购物归途的我们坐进公园里的凉亭,谈笑风生。风一拂过红叶便旋舞于空中,凉意袭上肌肤。
几天前分明是有如被毛毯包裹住、柔和温暖的天气,可时间一旦接近文化祭,气温便一口气骤降。虽然对怕热的我来说,这正是宜人的温度,不过一体悟到时间飞逝之快,多少让人有些丧气。
但是话说回来,感觉最近的自己每天都十分享受生活,这份快活并不输给天气的寒凉。
我感受到自己的高中生活开始步入正轨,是在去年夏季庙会下定决心写小说的时候。暑假结束之后,为了在学校可以不顾旁人的眼光写小说,我接受了穗花的邀请加入文艺社。
原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一本小说,实际上却毫无灵感。期间我找了九重先生商讨,修改了好几次架构。不停地重新构思、重新构思,尽管如此,要推出第二部作品仍旧带给了我巨大的压力,过程中费了不少时日。
注意到的时候已临近文化祭。基于文艺社成员必须展出作品的规定,遂变成我负责原作,再交由穗花画成漫画,最终展示出我们共同合作的作品。
而正好也是那时候,厌倦了放学后四处游荡的结城,在见到我们的作品后产生兴趣,因此进入了文艺社。文艺社中和我同届的学生有好几个,虽然会向彼此打招呼,不过我还是与结城和穗花待在一起时最快乐。
升上二年级后,我们依然三个人玩在一起。尽管各自分到不同的班级,但我们必定会到其中一方的教室集合。在我得感冒向学校请假的时候,他们也曾来我家探病,所以后来结城被传染感冒,便轮到穗花和我结伴去他家拜访。
到了夏天,我们三个一起去了夏季庙会。三个人第一次拍的大头贴,被我珍惜地收进钱包里。因为结城会直接叫穗花的名字,所以我亦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直接喊她的名字。
等到新的小说构想总算定案时,已是我们三个交情开始变好以后的事了。我向结城坦白自己以「春」为笔名写过小说,结果他既没有责怪我过去绝口不提,亦没有反应得大惊小怪;同时理解我对其他人隐瞒身分的选择,因此当我在文艺社想去图书室角落的座位写小说,结城与穗花便会坐到我正对面的位置,利用他们自带的品行不良气场,吓退附近的社员。
多亏了他们两人,我才能无须留意旁人视线并完成小说,我由衷地觉得他们两个是不良少年、少女,真是太好了。
今天是为了看我新出版的书,才会和穗花、结城三个人来到购物中心。之后,我们聊到我写书的事,这两人就开始调侃我向穗花表明自己身分的那个夏天所发生的事。
俨然被当成罪犯对待的我,在吐槽的同时,内心也升起一股焦躁。我告诉结城的说法是,自己被穗花建议,所以才决定要写下一部作品,可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是我和她交易。
「等到小说完成之时,你愿意和我交往吗?」当时我是这么说的。不过这句话彷佛禁语似的,从未被她提起。开怀笑着的穗花,怎么看都像是在敷衍人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
「春树老师,请举办签名会吧。」就在我望着穗花发呆之际,她主动对我说道。
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我写的小说《泳》。多半是不知什么时候,在刚才那间书店里买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