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沼春树•园村书店
和纸般的触感,搭配桃花色的背景。左上角以明体写着小小的「春」,然后是由醒目的白色字体所写成的标题,《寻找母亲》。
「要包书衣吗?」
忽然被店员问话,我慌张得连忙干咳一声,冷淡答道:「不用。」
店员亦冷淡地简短应了一句,「好的。」将书装进印有「园村书店」字样的塑胶袋后交给我。我将钱放进零钱盘里,店员确认金额与书的售价正好相同,趁他还没说完「谢谢惠顾」,我便匆匆离开。
我来到在杂志区阅读女性杂志的妈妈身后,对她使出膝盖吓一跳。个子娇小、身材苗条纤瘦的妈妈连力气也小,轻易地就失去了平衡。我赶紧支撑住她,妈妈发出滑稽的声音说:「真是的───」随后笑起来。
「买到了吗?」
「嗯,买到了。」
「是吗?太好了。」
同样是淡漠的口气,妈妈说完便放下杂志往店门口走出去。我也将钱包收进口袋里,并跟随其后。
「还想多要一本的话,和九重先生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离开书店前往汽车的路上,妈妈虽是在和我说话,却没有看着我。
「自己买的感觉不一样啦。」我同样没有看往妈妈的方向,打趣回道。
妈妈笑着回我,「那是怎样。」
一抵达汽车旁边,妈妈立刻解锁坐进驾驶座,我则坐进后座。系上安全带后,没多久车子就发动上路了。我漫不经心地打开车窗,外面的冷空气立刻流窜进车内。有些长的恼人浏海随风摇曳,额角的汗水被风冷却。我一用手抹去那些汗,便感觉到额头上青春痘的凹凸触感。
我想将制服钮扣解开,因此抬手伸到脖颈的位置,不过手才动作到一半,我忽然顿住,稍作思考后,像是要扯开扣子一般,干脆地扯破了制服,「喝啊!」
「啊?唉,等等!你在做什么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妈妈当然被吓了一跳。趁车子从园村书店的停车场开出去,即将驶上国道之际,她透过后照镜查看我的样子。我也透过后照镜回看她。
「反正,今天过后就不会再穿了啊。」在我回话的同时,连自己都不禁觉得可笑起来,于是我慢慢笑出声,「嘻嘻嘻,嘻嘻嘻嘻。」
妈妈看着这样的我瞠目结舌一段时间后,便跟着哑然失笑,宛如孩童似的,「吓人的孩子。」她如此说道。
妈妈重新将视线摆回前方,集中注意力在驾驶上。我将散落于车内的钮扣收集好放进口袋里。考虑着是否要顺便把制服衬衫也撕烂,但内衣被人看到的话,我还是会感到羞耻,所以只解开了脖颈间的三颗钮扣。汽车的行驶速度一变快,从窗口灌进来的风便挠上脖子、胸口、腋下,窜得人发痒。
「对了对了,晚点你也要好好向九重先生打声招呼唷。」
「知道了,我再打电话。」
「哎呀,这么老实。」
「因为九重先生会夸奖我。」
「妈妈不也每次都夸你很了不起吗?」
「也只会夸我很了不起而已啊。要再夸得更用力一点儿才行。」
「好、好,抱歉唷。那就用力地替你庆祝吧。」
庆祝。
听见那个期盼已久的词,我再度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紧接着,从前座传来重重的叹息,「结果你那个毛病,还是没能在国中阶段就治好。」
「……嘻嘻嘻。」
知道妈妈是在挖苦我,所以我刻意用那个毛病反击。
虽然不是刻意的,不过今天是我国中的毕业典礼,同时更是自己写的小说首次上市发售的重大日子。恐怕、恐怕今天会有什么好料能吃。幸好我如此坚信着,午餐只吃了饭团。
但由我自己提出想被庆祝的话,就会有种输了的感觉,所以我是不能主动说的。总算等到妈妈亲口说出会替我祝贺,如此一来会想「嘻嘻嘻」笑个一、两声也是当然的吧。
「嘻嘻、嘻嘻。」
妈妈错愕地继续开车,两旁司空见惯的风景逐渐离我们远去。
毕业典礼的场面既没有令人热泪盈眶的感动,亦无伤愁的氛围。然而只要一想到接下来不会再每天见到这些景色,我便萌生出些许的怜惜之情。四月起我要到反方向的蓝滨高中上学了。
纵然心怀期待,可紧张的情绪更使得我惶惶不安。
突然,车内开始放起抒情风格的旋律。我马上就注意到了,这是一个名叫「混乱战(注1)」的乐团的歌,是妈妈最近喜欢听的团。跟我同届的国中生们好像也能朗朗上口的样子。混乱战乐团在我升上国中同时慢慢闯出名气,据说首张专辑的销量一飞冲天。
前阵子在我即将毕业时,他们似乎推出了第二张专辑。不晓得是否改变了经营路线,听同学们说评价很不好。不过对妈妈而言似乎是张最杰出的专辑。不知不觉间,她哼起了他们的歌。其实我对音乐所知甚少,我唯一知道的只有这个团。要说是拜他们所赐才会有今天的我,也不算夸饰。
不知道妈妈究竟察觉到我打开车窗没有,哼歌的音量逐渐大了起来。我叹了一口气,从放在隔壁座位的塑胶袋里取出书本。重新摸到书本时,我的胸口小小而怦怦地鼓动着。指头被纸张上细微的凹凸纹路绊住。每回摩挲过纸张,总感觉有某种东西从指尖流入。一种像是加诸在身上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