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哈哈哈,对啊。还好我们学校不是拖鞋。」
我边说边脱下鞋子,当我伸手去拿鞋柜里的室内鞋时──
「好痛!」
中指指腹传来被什么刺到的痛感,我急忙收回手指。恐惧和不舒服的感觉如冷水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朝绘里的方向瞄了一眼,她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和同学打招呼。还好她没有发现,再加上兔子先生现在不在,这种情况让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再一次悄悄看向室内鞋。两只鞋贴近脚踝的内侧各被人用胶带黏了一个金色图钉。我迅速撕下图钉,以不刺到自己的方式将图钉藏在左手里。确认脚尖处没有其他东西后,将鞋子放下穿好。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息。这算什么?是故意找我麻烦吗?
这股明确针对自己的恶意令我感受到一种心脏收缩的恐惧,同时,也让人怒火中烧。我做了什么?做这种事的人应该是有什么看不惯我的地方吧?既然如此,直接跟我抱怨不就好了吗?用这种间接的传达方式,我既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无法改进,只是伤害我而已,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葵花,你脸色好难看,怎么了?」
听见绘里的声音,我才惊觉自己双眉紧皱,连忙摇头。
「啊,没什么。」
我马上含糊带过。感觉要是让这个感情丰富的朋友知道的话,事情会闹得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总觉得这点才可怕。
左手握着图钉和胶带,感受那粗糙舔舐内心的冰冷触感,我再次深呼吸一口气。
▶▶
「正确来说,葵花不是自杀,是自杀未遂。」
「咦……」
雨声似乎从耳里消失了。我知道自己的耳朵、心脏、全身都集中在葵花母亲说的内容上。
「三年前,就像今天一样的雨天。她好像是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在自己房里用延长线上吊的……不过,挂延长线的天花板维修孔坏了,葵花在断气前跌落在地上。我下班回来看见这个状况,马上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可是,她一直没有恢复意识,最后由医生判定为脑死。」
葵花母亲的眼神彷佛正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她的眼里,大概映着女儿昔日的笑容与回忆吧。
「我之前就听过那孩子有器官捐赠卡,虽然知道,但看着装着人工呼吸器一直沉睡的她,我烦恼了好几天,烦恼了无数次。我想尊重她想拯救某个人的意志,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那孩子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不想放手。不过,我也想让接了许多管子和机械,只有身体活着的她得到解脱。」
葵花母亲右手捂住嘴角,话音掺杂颤抖。
「我想叫她不要一个人离开,把事情说出来。难过的话,不用去学校也没关系,妈妈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只要活着,解决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
看着面前泪流不止的人,我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自己感到丢脸。犹豫了一阵子后,我问了一件一直很在意的事。
「请问……葵花有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吗?」
葵花母亲静静摇头。
「事情告一段落后,我整理了那孩子的房间,并没有找到那样的东西。当时,我虽然觉得她有些没精神,但没想到她把自己逼到那个地步……我要是有注意到就好了……」
葵花母亲吐出一口深远细长的叹息,缓缓睁开低垂的眼眸。
「不过,从那之后也过了好几年,现在,我为那孩子即使生命结束也想帮助某个人的意志感到骄傲。因为这样你才能获救,像这样来我们家玩啊。」
葵花母亲的眼角皱起温柔的纹路微笑道。我不由得感到抱歉,怀疑自己身上的价值是否真的配得上,这个人失去所爱之人的深沉悲哀以及葵花灿烂的生命。
「……说了这么多,但希望你别在意捐赠的事,走出自己的人生。我很高兴你心里想着葵花,但我认为她不会希望你被她留下来的东西所束缚。」
虽然这番为我着想的话令人感激,但我似乎办不到。因为,不论是我借由她的心脏而活的这个事实,还是那颗心脏不由分说让我看到的记忆,以及记忆里她所见到的景色和她自身的美好,都已成为我无可替代的宝物。或许她不希望,但被她的存在束缚却是我的愿望。
葵花母亲说路途遥远,还说晚餐也做好了,劝我住一夜再走。虽然觉得这样实在太不好意思而婉拒了好几次,但我最后还是输给明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以及还想再多知道些葵花的事的心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不只是这样,或许,是我很渴望母亲这样的存在和家庭的温暖吧。在对葵花母亲表达感谢后,我向自己的母亲传了假的回家讯息。
身为一个对葵花有感情的男人,面对她父亲这件事虽然令人有不少迟疑和紧张,但大概是葵花母亲事先联络过的关系吧,葵花父亲一到家,便以厚实的臂膀抱紧我。从那双手臂带来的疼痛可以感受到,他就如我在梦中所见,是名安静却温柔、深深爱着女儿的父亲,我的泪水微微沾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我一边听他们聊着葵花的回忆,不时因她的糗事或小故事发笑,一边享用着温暖的晚餐。葵花,这里很温馨和谐,温柔并充满着爱,然而,为什么你会选择那样的结局呢?如果我在那里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
葵花母亲再三强调「都是没用过的,没关系。」并借给我应该是买给葵花父亲用的男性内裤和睡衣,还让我泡了澡。我将身体浸在浴缸中抱着膝盖,拼命挥掉脑海中「葵花也曾经在这里……」的邪念。或许,从来没有梦过那种情景是种幸运。
放置佛龛的和室铺了客用棉被,我就睡在那里。家里的空房似乎只有这里和葵花的房间,葵花母亲频频为了让客人睡在佛堂这件事道歉。我自己却完全不介意,也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