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后,绘里就变得闷闷不乐,沉默不语。虽然她从以前就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但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说了,我的心沉了下来。我们维持尴尬无言的状态穿过校门,在鞋柜前换鞋,来到教室。那天,绘里一直就那样完全没有和我说话。
今天星野老师也出现在戏剧社。他来的瞬间,可以发现教室里的空气或是社员们的表情、动作所散发出的气氛都变了。星野老师与在做伸展的我四目相交,微微一笑。我下意识撇开视线……等一下得还他伞才行。
感觉大家总有些拘谨的社团时间一结束,女社员们就像约好似的聚到了星野老师身边,问他住在哪里、有没有女朋友等等的问题,欢闹不已。星野老师笑容可掬,一一应对,丰桥老师边笑着「唉呀呀」了几声边看着这一切。我侧眼看着那个景象整理自己的东西,匆匆忙忙离开了多功能教室。
换回制服后,我拿着自己的塑胶伞和老师的伞,在靠近教职员专用玄关的昏暗走廊上,倚墙而立。虽然也想过是不是写张道谢的便条附在雨伞旁,放到星野老师教师办公室的桌上,但又觉得那样太不礼貌,所以就像现在这样等着星野老师。不过,考虑到今天早上绘里的事,我也觉得尽量不要和那个人有所牵扯比较好。一还完伞就赶快回家吧。
走廊上传来叩、叩、叩的皮鞋声,提着包包的星野老师终于出现了。星野老师还不是这里的正式老师,所以似乎比其他老师早下班的样子。
「咦?这不是铃城吗?难道你在等我?」
「是的,我想把这个还给老师。」
我递出昨天借的伞,老师收了下来。
「哈哈,这个刚才社团时间给我就好了呀。还是,你想和我两个人独处呢?」
星野老师的脸突然贴近。我慌忙拉开距离,向他鞠躬。无视我的意志开始狂跳的胸口令人有些厌恶。
「不是的,就这样,我先走了。」
「你好冷淡喔,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不是昨天一起开开心心回家的关系吗?」
「不,真的没有什么事。再见。」
当我准备穿过老师身边走向学生专用的玄关时,他的语气变了。
「抱歉,是不是我没注意到,让你哪里感觉不舒服呢……我原本想努力和学生培养感情的……我不行啊。」
沮丧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
「……不是,老师没有哪里不好。只是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会被朋友讨厌。」
「为什么?」
视线一隅看到老师的身体转向我。就算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
老师举起手臂。不行。
他触碰我的头发。不行。
「我想和你……培养感情。」
老师触碰的地方彷佛在发烫,我不能心动。
兔子先生,你为什么不来呢?
▶▶
面对一个陌生的高中男生突然哭着喊自己「妈妈」,葵花的母亲很认真地回应: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那个!」
没握伞的右手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一颗扣子,露出了从喉咙延伸到胸口的手术伤疤。
「我是接受葵花小姐心脏移植的受赠者。」
听到我的话,葵花的母亲慢慢睁大了眼睛和嘴巴,双手捂着嘴角,眼眶落下一串泪珠。
「啊啊……你是……这样啊。我犹豫了好多次,一直在想要不要透过移植协调员写信给你。」
葵花的母亲缓缓走近我,双手轻轻握住我的肩膀。安静的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肩膀和手臂。
「葵花妈妈,雨……」
「今天怎么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啊啊,对了,比起这些事,请你先进来吧。」
我在她温柔的牵引下走进了那个家。无论是昏暗的玄关、老旧发黑的木地板和墙壁,还是虚弱照明落下影子的每一处角落,这双眼应该从未看过的一切风景,都勾起了苦涩的乡愁,令胸口为之纠结。
葵花母亲引着我走进一间安静的和室,室内散发淡淡的线香气息,里头有座关着门的佛龛。看见那座佛龛,脊背窜起一股冷意。因为,我在梦里看过的那个地方没有那种东西。
「请问……这是……」
「嗯。方便的话,可以请你跟她打个招呼吗?」
我静静点头。葵花母亲在佛龛前摆上坐垫,端正跪坐。她伸手抚上佛龛门,徐徐推移。木制小门无声敞开,里头是葵花微笑的照片。
我缓缓深呼吸,平复心情。没事的,我知道她已经死了。早在我认识葵花前,她就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
「葵花,继承你生命的人来我们家玩了喔。」
在葵花母亲的示意下,这次换我坐在垫子上。「你不用在意那些上香规定。」她的这句话实在令人感谢。
我在不是很了解祭拜规定的情形下,奉上点燃的香火,敲响碗型钟,清凉的声音彷佛将房间包围般扩散开来。在这道舒服的声音里,我静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感觉这就像是一种我内心承认葵花死亡的仪式。尽管咬紧牙根,丢脸的呜咽声还是从喉咙深处泄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葵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