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姊姊旋即放下马克杯起身。
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呈顺时钟旋转,最后成了横向的光景。
不对,是我躺下来了。
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涌现,明明才刚起床,却又想再睡回笼觉,难道我真的精疲力竭了吗?
为了提神,我打算喝点咖啡,却抬不起手臂。眼皮好沉重,身体逐渐没入沙发之中。
我忽然想起水族馆里的鱼。
它们从某处被拐带而来,再也无处可去。
一张开嘴巴,小小的泡沫便随之冒出。我眼睁睁望着泡沫缓缓上浮,朝意识的彼端漂去。
■
「嗯……?」
恢复意识时已是黄昏。
我从沙发上起身,全身一阵酸痛,感觉跟在冰箱里放到干掉的胡萝卜没两样。朝窗外一看,熊熊燃烧的火红夕阳也与胡萝卜相仿。
家里安静得出奇,彷佛这世上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一般。我试着打了个响指,干涩的声响确实有传进耳里,让我明白自己的耳朵没有失灵,同时也明白这大概不是在作梦。
家里杳无人烟的氛围再明显不过,甚至让人觉得打从一开始,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该不会连衣绪花、三雨、萝兹、佐伊姊、姊姊和爸爸妈妈都不存在,我出生至今都是孤身一人吧?或许我是突然在这赤红色世界里降生的,此前的一切都是幻梦──
我蓦地朝着矮桌看去,只见两只马克杯并排在一起,文风不动的液体表面布着薄薄一层油光。我拿起杯子啜饮一口,凉透的苦味和酸味流入体内……真难喝──我涌现这样的念头,与此同时,睡得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呃,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虽然脑袋睡得有点迷糊,但我怎么会冒出这些怪念头?
最近老是在不正常的时间入睡,就连今天是几月几日都得耗费心神思考。
我瞥了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眼,看到萝兹传来讯息,开启手机一看,上头只写着〈我出发了〉这么一句,时间是不久前。她要去哪里?
就在这时──
眼角余光瞄到了一团黑影。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咖啡溅出来,转头一看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比起咖啡泼溅到地毯上头,我看到的是更为重大的一幕。
一只狗坐在窗户外。
红色夕阳形成逆光,只能看出轮廓。那头庞然大物并拢前肢、打直背脊端坐着,尖尖的耳朵高高竖起,宛如一对犄角,鸡毛掸子般的尾巴则是缓缓地随风摇动。
不对,那不是狗。
我连忙打开落地窗,那只狗随即跑向远方。一股不冷不热的诡异空气掠过我的身体。
「那是……」
不会有错。
那是恶魔。
散播疾病的──萝兹的恶魔。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了音效──两道电子铃声接连响起,只见画面上显示着衣绪花和三雨的名字。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狗!有叶同学之前是不是曾提过那只狗的事?〉
〈咱看到一条怪狗!〉
我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再次环顾周遭。
结果发现先前跑得不见踪影的狗,此时正待在稍远之处,和刚才一样并拢前肢,摇着尾巴,看似紧盯着我。
我暗叫不妙。
出大事了。萝兹的恶魔会散播疾病,一旦这只狗现身,代表衣绪花和三雨也难以幸免。
我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营救衣绪花;第二,营救三雨;第三,去追那只狗。老实说,我巴不得三个都选,却只有一个人。没时间考虑了,涌上的只有不好的预感。
我实在不擅长作选择,根本毫无基准可言。然而三雨是我重要的朋友,若是跑去救衣绪花,三雨在这段期间患病倒下,我承担得了?不,没人知道正确答案为何。我不仅没有判断的依据,就连用来推理的材料都严重不足。
既然如此……
现在就尽己所能吧。
我抓起一件外套,穿上鞋子便冲出家门。
火红色的夕阳逐渐转成粉色。
■
最后,我选择了追寻狗的行踪。
不对,不该说是选择,而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才对。衣绪花或三雨家晚些都可以造访,当务之急是厘清狗的去向,为知晓狗的目的地,我现在非得追逐它的行踪不可。如今只能祈祷两人平安无事了。
我隐约明白了那只狗的来历。
我追着那只狗跑上很长一段距离,虽然气喘吁吁,奇妙的是并没有跟丢它。狗在街上跑着,我拔腿跟在后头,全速运转的心脏就像是引擎般频频跳火,用力过度的肺部肿胀得宛如气球,十分难受。尽管如此,我之所以还能坚持步伐,完全是拜有段时间被衣绪花逼着一起跑步之赐,才禁得起这样的折腾……还真是有些讽刺啊。
跑着跑着,周遭逐渐昏暗下来,天空变成紫色,蓝白色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