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我还是继续奔跑着,根本没去思考要跑向何处。即使呼吸愈发急促,心脏都仿佛快要破裂,我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我不光想要借此逃离仪式,同时还想要逃离这个村子。我想要逃离这个重复了不知多少代人的不吉宿命。
我就这样在黑暗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体力己经到达极限的我被泥泞的土地和杂草给绊了一跤。跌倒的时候,我都没有做保护动作,直接一头栽进了混合着雪与泥土的泥泞当中。我的和服上沾满了泥,脚上的草鞋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就这样趴在地上,没有起身,也忘了寒冷,只是一个劲地哭泣着。我就一直这样哭泣着,想要稍微发泄一下自己的悲惨境遇。
这三个星期以来,我为了村子鞠躬尽瘁,又是祓禊又是祈祷,还挑战了仪式。我既不是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是长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家里人来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不太合适想要拒绝。但他们每个人都跑来拍我马屁奉承我,村子里的人也一个个来求我。整个村子都想要把巫女这个位置强加于我。
刚开始我故意装作不知此事,不屑一顾地和他们说村子里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我的想法还是渐渐被动揺了。那是因为我心生愧疚,开始对这事产生了犹豫。
奶奶去世以后我就不想接近这个村子了,或许是因为我下意识已经抛弃了这个村子吧。曾经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在有限的时间里与这里的朋友嬉戏打闹,玩得尽兴后才离开一一对我来说,这个村子不过是一年来一次的游玩场所罢了。但对于久美、柄干和刚清来说,这个村子是他们的故乡,也是他们今后所要生活的地方。守护这个村子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为了这个仪式而拼命。
我被他们认真的态度打动了,也想助他们一臂之力。就算是我对于许多年来忘记了稻守村的赎罪吧,同时也算是我对在童年时期带给我快乐回忆的奶奶以及这个村子村民的报答。
所以我才接下了巫女这个位置。然而,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要这样怪我呢?为什么我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呢?
即使我不停地这样问自己,答案也不会自己掉在我的面前。我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想要缓缓站起身来。
都无所谓了。随便找个地方。去找一个不会这样看不起我的地方。
我想要逃离这个束缚着我的可恨的村子,到其他地方去……
我用和服的袖子擦拭着自己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在我准备站起身子的时候,突然从右脚踝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应该是摔倒时扭伤的吧。我用手轻轻摸了摸,脚踝周围已经肿得不像话了。
“真是的,怎么这么倒霉……”
我一边独自感叹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突然心里一惊。
揣在和服里的钥匙圈不见了。
“不见了……为什么会……?"
我一边像是在说梦话般嘀咕着,一边凝视着黑暗,然后趴在地上用已经冻僵了的手开始四处翻找。
没有。没有……哪里都找不到。
我又继续找了一阵子,但还是没有找到。就在我四肢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打算放弃之时,我的视线稍微抬了一下,正好发现在茂密的树丛中,也就是不远处的一根细长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带有毛绒玩具的钥匙圈。
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和尚人君在一起的证据。
“太好了……”
应该是在我摔倒时掉了出来,然后挂到了那上面。我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是个陡峭的斜坡。
差一点就滑下去了,我瞬间抱住了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
这个看不到尽头的斜坡就像是一张漆黑的大口一直向下延伸。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掉下去,我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这次我小心翼翼地用力抓着附近的树根,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就离中指的指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距离了,然而就差最后这么一步。
只要把身子再往前探出一点就能够到了。但是已经不能再继续往前探了。
“拜托了……再稍微……”
只有那个东西是我绝不能放弃的。那是我的宝物。因为那是连接着我和尚人君最后的回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在我猛地将身体探出的瞬间,从周围传来了仿佛能将黑暗撕裂的叫声。那声音既像是被愤怒支配的可怕吼叫,又像是从地狱下泄漏出来的亡者叹息。这两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回响着。此时,从远方传来了村民们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他们那满是憎恶的表情再次从我的脑海闪过,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僵住了。因为这个原因,集中在指尖的意识也跟着突然放松了下来。
抓着树根的手一滑。我瞬间抓住了钥匙环,然后将钥匙环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在一阵轻飘飘的漂浮感之后,我的身体一边与斜坡激烈碰撞着一边往下滑落。
肩膀、手腕、脚、腰,身体的每个地方都疼得不得了。最后,我的头部受到了一记重击,我直接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我感觉自己飞到了一个虚无缥缈之地。
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穿越到了什么时候。
那肯定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吧。
我不想再唤起这些记忆一一然而却不能为自己所愿。
“一一都已经结束了吧。”
“等……等一下嘛。我都说过多少次了,狭间君的事情就是个误会。尚人君,你明明说过会相信我的。”
我哀求着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我的手很快就被他甩开了。尚人君扭过头来,用我从未见过的凶恶表情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