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包围神社的森林。也不知她这句话是对谁所说。与其说是对我,不如说更像是说给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夜子听的。
看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直注视着远方的久美,我无法窥见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就算是我,也想不通啊。”
并不是因为被她骂醒,也不是想要反驳她什么。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久美一脸诧异地歪着脑袋,又再次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我开始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我一直都打算忘掉小夜子的事。我假装已经忘掉她了,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在我自以为已经彻底忘掉她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还和我说起了小夜子的事。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恶作剧,毕竟你出现的时机那么巧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所说之事。但是只要一想到能再一次见到小夜子,我就感到坐立难安。我一直都想就那时的事向小夜子道歉。曾经的我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伤害了她无数次。可是,我思念她的心情也是货真价实的。这话我能对天发誓。”
我目不转睛地与仿佛在对我进行评价的久美对视着,我的声音甚至在颤抖。
但这既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我在求她饶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对小夜子的感情没有半点掺假。
“我的这份感情货真价实。即便是现在,我也依然挂念着小夜子。唯独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半句谎言。无论她今天是什么样子,我都对她……”
我的身体好像已经跟不上我的内心了,以致我无法继续言语。
事到如今,说这些话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或许,我只是想通过言语来确认自己的感情吧。
即使此时此刻,我依然强烈地渴望着小夜子。
“这样啊,那你就证明一下吧。你所说的对小夜子的感情。”
“……诶?”
就在我想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惨叫声好像瞅准了时机似的传了过来。而且,这次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
似乎马上就要到跟前了。当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只见雏坛上的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伫立在祭坛前的辰吉也被吓得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祭坛才停下来。
在这鸦雀无声的寂静中,能听见的只有“嘎叽”、“嗅叽”拖着沉重身体的脚步声。
那个略带污渍的白无垢从树丛的间隙中爬了出来。这一刻,恐惧让我僵在原地不得动弹,我甚至都忘了眨眼。
“终于来了啊。都在等着你哟,小夜子姐!”
久美莫名地露出了恍惚的表情,嘴角带着微笑对着白无垢这样说道。她说话的对象不仅是那个沾满了血和泥,令目击者毛骨悚然,全身上下都缠绕着不祥气息的异形新娘——“泣女大人”,同时也是已经与“泣女大人”融为一体的小夜子。
从近距离观察,“泣女大人”前倾着身体,每踏出一步都伴随着潮湿的声音。它那弯折的身体大幅度地朝一旁倾斜,在踏出下一步时又会摆向反方向。“泣女大人”就这样重复着不稳定且缓慢的动作,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一阵甜腻的腐臭随着暖风飘了过来。光是想到它随时会发出那种叫声,我的身体就吓得缩成了一团。“泣女大人”越是靠近,那股飘荡在空气中的腐臭味就愈加强烈。我的胃液开始往喉咙上涌。当“泣女大人”被篝火照亮,样貌也愈发清晰可见时,村民们开始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渐渐产生了骚动。
和服被牺牲者的血染成了深红色,黑发从角隐中垂下,纤细且惨白的双脚到处都是溃烂。它一只脚穿着足袋,一只脚光着,产生出一种非常真切的不平衡感。下垂的双臂异乎寻常地长且肥大,布满了深红的淤血,特别是从手腕到指尖那一部分,尺寸比正常人要大一倍以上。
因为低着头,所以没办法确认其长相。不过,恐怕也应该没人愿意去直视那张脸吧。
“——太过分了。”
看到“泣女大人”之后,雏坛上的某人这样说道。
就在此时,“泣女大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笨拙地扭动身体,把脸朝向雏坛那边,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在“泣女大人”的相貌露出来的瞬间,我又听到了好几下夹杂着悲鸣的急促呼吸声。
只见它原本应有眼球的位置如今却是两个大洞,失去眼珠的眼窝不仅空荡荡的,而且还被拉开得异常的大。那张失去了协调感的脸让人一看就会产生厌恶。虽然它看起来跟今天早上见到的川沿样子差不多,但与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川沿不同,“泣女大人”虽然伤口和他一样,但却还在继续活着。它的身体的各处都在腐败溃烂,还能勉强称作皮肤的地方也已经变成了惨白色。明明看上去已经不可能还有生命特征了,却又真的在按照自己的意识行动。
至今为止,我还从未见过能比这还贴合“凄惨”一词的存在。
“这样啊!我终于弄明白了。”
也不知道那那木这句嘀咕是对谁所说。
“‘娜岐美大人’所要表达的原来是‘无眼’的意思啊 1 ,那这个怪异也就是……"
那那木的精神好像有点恍惚,他像是想通了般叹了口气。与他相比,我对这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这根本就不是小夜子。这只是在半年前苏醒过来,将稻守村送进恐怖深渊的“无眼大人”。
“小夜子姐。”
然而,当久美这么一叫,那个怪物就很理所当然地慢慢将头转了过去。那怪物并不是依靠视觉来辨别方向的,而是依靠听觉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它将那长度超出常理的、肿胀的双臂撑在地上,以四肢爬行的姿势朝着久美的方向探出了上半身。那怪物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伸长了脖子,任由深红色的血液从已经失去眼球的眼窝向外滴落。她一边嗅着味道,一边发出牙齿打颤的微弱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