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娜岐美大人 五章

  1

  稻守祭分为前祭和本祭。

  前祭也就是所谓的普通村庄祭典,用来感谢过去一年的辛劳并祈祷来年的丰收,是以村子安泰为目的的一年一度的仪式。

  而另一个本祭就是所谓的密祭,每二十三年才举行一次,其具体内容也只有村子里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

  从前祭结束之后到凌晨零点为止的这段时间里,要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坐着干等也实在是太无聊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和弥生差不多快闷得喘不过气了,于是我们决定前往举行前祭的广场。我们刚穿过挂着旗子和提灯的商店街,就看到在极其狭小的公园广场上摆满了摊位,在广场中央还立起了高塔,上面有年轻人豪迈地敲击着太鼓的身影。人们在其周围围成一圈伴随着音乐起舞,热闹得不得了。

  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在捞金鱼和抽签。一旁的大人们拿着扇子在树荫下乘凉,并温柔地看着这些孩子。从这些景象中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个被残酷习俗所愚弄的脱于时代的村子。完全就是一幅随处可见的安然自得的田园风光。

  在这里享受祭典的大部分村民应该还不知道淸晨时发生的杀人事件吧。从另一方面来说,几小时前曾亲眼目睹被害者双眼被挖出来,全身被撕裂的惨状之人应该也就在这群人中吧。亲眼目睹过那幅惨状的人真的还能平静地享受这次祭典吗?

  因为快到中午了,我们直接在摊位上买了炒面、章鱼烧和烤玉米吃。或许是因为没有吃早饭的缘故,与沉闷的心情相比,我们的食欲非常旺盛。

  填饱肚子之后,睡意马上就袭来了。弥生好像也一样,她坐在长椅上已经有点摇摇晃晃的了。我们选择在这个合适的时间撤退,离开了热闹的广场,沿着横贯村子的河流朝河滩那边走去。葱葱绿树挡住了耀眼的阳光,潺潺流淌着的河水清澈见底,这些都给燥热难耐的身体带来了一阵舒爽的感觉。我们继续这样往前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聚集在河滩上的村民们。大人、小孩和老人都有,一共大约十来个人。好像是几家人聚在一起。他们正在往河里漂浮着的木舟上放像是用纸做成的行灯 1 让行灯顺着河水往下游漂去。

  就在无意中看见此等光景的我们缓缓朝他们靠近的时候,村民们的表情突然变得沉重了。

  “那是在做什么?”

  弥生一脸惊讶地歪着脖子问我。可问我也没用啊。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一群村民。被他们放手的木舟缓缓地顺流而下,朝着位于下游的我们这边流了过来。我像是被这木舟吸引似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它们,然后看见行灯的侧面和纸上写着文字。

  正当我探出身子准备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时一一

  “喂!这样盯着看很没礼貌啊。”

  弥生如此大叫了一声。我想也是啊,于是抬起头来,发现村民们正死死地盯着我们这边。他们的表情十分严肃。我不仅感受到他们眼神中透露出憎恶的敌意,而且还体会到了悲壮的情绪。

  ——难道,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虽然我立刻意识到了这点,但村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急匆匆地收拾好行李,像是要躲着我们似的离开了河滩。

  “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他们了呢?”

  我一边低声嘀咕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河面,然后看到经过我们身旁的木舟正随着缓缓的河流到了下游,渐渐地已经看不见了。

  “我们快点回去吧。在晚上之前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即便没那事,我也一样没有睡够。”弥生打着呵欠催促我。就在我开始爬上石阶的时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放河灯”这个词。在那瞬间我所看到的木舟上的文字,虽然不能分辨得很清晰,但的确写的不是人名。

  为了吊唁逝者的灵魂或是祖先而将乘着灯笼的船放进海或河里,这也就是送神火当中名为“放河灯”的其中一种,在全国各地都有着这样的传统。北海道当然也不例外。因为一到盂兰盆节,北海道各地都会举办这样的活动。虽说规模挺小,但这村子依然保存着这样的传统也一点不奇怪。

  但是,为什么要在大白天搞这个呢?所谓的“放河灯”一一顾名思义就是将“灯”给“放”到大海或是河流里,从性质上来说无论如何都更倾向于在晚上弄这个。而且从人数如此少这一点来看,似乎也不是正常“放河灯”的做法。难道这个村子有着不同于传统“放河灯”的独特风俗吗?或是有不能在夜里举办这个活动的原因?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那一瞬间,“在日出之前绝对不要离开这个宅子,请务必遵守这一条规定”一一秀美的这句话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在石阶上停住了脚步。

  “难道说……”

  我不顾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我的弥生,回头看向了背后。平缓的河流对岸是一大片森林地带。我想象着从那郁郁葱葱的树丛之中,那个身份不明的“东西”突然窜出来的场景,不禁汗毛直立起来。

  “那个灯笼上所写的名字是……”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似的,逃离了河滩。

  2

  回到宅子后,我们各自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

  正如弥生所言,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是很有必要的。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参加有关仪式的工作,或许完全没必要这么积极。

  我躺在被褥上想听听音乐,结果就在我伸手翻口袋的时候,才想起手机已经不在身边了。一想到今天早上刚清夺走我手机的样子,我的心情一下子又不爽了。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敌视我们呢?不,比起针对“我们”,更像是在针对“我”。或许他是从谁那里听到了我和小夜子曾经交往过的事情吧。据说他和苇原家的独生女久美是同龄人,这样看来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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