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美鹤互相微笑。
「剑城小姐,呃……」
「叫美鹤就可以了。以前你是这样叫我的对吧?」
在我重新道歉之前,美鹤就紧接着静静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
用颤抖的声音,反复道歉。
「……一直以来,真的对不起……!」
紧咬着牙根的美鹤,表情看起来随时都要哭了。
「这么单纯的一句话根本不够……我对你,对自己应该最重视的你,一次又一次伤害……也不想想你心中多痛……只顾着自己的事情……」
美鹤从口袋拿出一个附有小狗吊饰的钥匙,亮在我眼前。
「这是哪里的钥匙,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知不知道,那就是我家的钥匙。正确来讲是打开我们家大门的钥匙,美鹤持有的备钥。
她从我的表情看出答案,用力握住钥匙。
「果然是这样。我出院的时候发现这钥匙在我的包包里。可是我从来没看过这钥匙,而当我想着这究竟是哪里的钥匙时,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龟井户先生的脸。」
「美鹤……」
「如果我一开始相信你讲的话就好了,可是我却一直犯错。你肯定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吧。明明在一起三年,我却什么都忘记了,肯定让你很失望吧。」
仿佛把带刺的话语挤出喉咙般,美鹤不禁皱起表情。即便如此,她依然像是在警告自己不可以在这边哭、绝不原谅自己哭一样,紧握拳头,鼻子吐气,光看就知道她努力在忍耐。
「我总算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在笑容底下总是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一切都太晚了。你会觉得连我的脸都不想看到是很正常的。所以请至少让我向你道歉,然后请你对于我一路来犯的错好好骂我一顿。你要怎么骂都可以,我会全部接受的———」
与鵺原先生之间的事情、与真相的面对,明明自己已经饱受打击了,却还表示愿意接受我的处罚。看着那样的美鹤,反而是我快要先到达极限了。
「你也真傻……我怎么可能骂你嘛……」
我带着差点哭出来的声音露出笑容。
「美鹤……把脸抬起来吧。」
无论是我的肩膀或我的声音,应该都颤抖得比她还要激烈。
「够了……已经、够了……!」
为了拼命压抑涌上心头的冲动,我不禁感到难以呼吸、全身发烫。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我一直想告诉她这句话。
「美鹤……你一点也不坏啊……」
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我往前踏出一步,靠近她面前。然后弯下腰,把眼镜戴到她脸上。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每句话都争先恐后地挤上喉咙。打开了开关的感情不断加速,停也停不下来。
「我才应该道歉……对不起。如果我那时候老实跟你说明就好了。我本来是因为不想伤害到你,才一直都没有讲出口。可是仔细想想我这个人根本笨拙得可以,到头来只是不断让你感到恐惧不安而已,真的很不行啊……」
美鹤听到我说出这样苦涩的反省,低下她变红的眼睛用力摇头。
「我总算见到你了。总算可以像这样、跟你说话了……!」
我带着犹豫把手伸向她脸颊,而她虽然感到困惑也还是接受了。
对于现在的美鹤而言自然是不用说,就连我自己都因为感受到她的紧张而涌起仿佛是第一次触碰到她似的感动。
或许别人会觉得只是短短几个礼拜而已,但我的心境上却有如从持续好几十年的漫长恶梦中总算醒过来了。
「对不起……」
「你没有必要道歉。真正辛苦的人应该是美鹤啊……你眼睛和鼻子都好红,是哭了吗?」
美鹤顿时一副「这点你没资格说我」似地别开脸蛋回应:
「现在是你在哭才对吧。」
「我没哭。泪水还没掉出眼眶,不算不算。」
听到我这么说,美鹤湿着眼睛轻轻一笑。那表情顿时把我一直压抑着感情的盖子掀开,让满心的喜爱都涌了出来。
我把擦拭着她脸颊上沙土的手移到她头上,刚开始轻轻地、缓缓地,仿佛在对待宝贵的东西般抚摸了好几下。
「那时候,我好担心你会不会死了,好担心会不会到医院之前有什么万一。」
至今的人生中,我从没遇过那么恐怖的经历。
「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没有失去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反复说着同样的话,并保留对方可以抵抗的余地轻轻抱住她。而她并没有反抗,又再度擤着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我明明和你在一起三年却全部忘光光了……为什么你还愿意那样说……为什么、你还愿意、对我那么温柔?」
「那不是当然的吗……因为你是美鹤啊。我会这样做的对象……只有你啊。」
「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