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把仅剩不多的冷静都抛掉了。
我承受不住来自四方的轻蔑眼神,迫不得已下把头转向美鹤,然而她却坚持不愿和我对上视线。
「请各位冷静下来。不是那样的,我是……!」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响亮的拍手声,仿佛把现场淤塞的空气瞬间拍散了。
「好了好了,请各位到此为止。」
所有人一起把视线望向声音来源。在那里是一名从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身穿白衣站在白色墙边使存在感很稀薄的———男性医师。
「很抱歉打扰各位,不过这里是医院,是病房,是在患者面前。如果要继续请到外面去好吗?」
在场所有人就像面对指挥家的演奏乐团般顿时变得肃静。面露微笑的医生接着缓缓走近美鹤,坐到病床旁边的一张圆椅子上,向她说道:
「剑城小姐,你才刚清醒过来或许很难受,不过可以让我们稍微继续刚才的问题吗?」
美鹤依然一脸困惑,「……喔」地简短回应。
「那么我就继续问了。剑城小姐,你是在宠物店工作对吗?」
「是的。」
「那么请问你现在的工作做了几年呢?」
「……还不到一年。」
美鹤虽然有点小声但还是很清楚地如此回答。
「……呃,美鹤?」
「你在说什么呀?」
美鹤的母亲与姐姐也做出和我同样的反应,美鹤的父亲也露出跟那两人一样的表情注视美鹤。
「剑城小姐,请问你几岁?」
「二十一。」
「今年是几年?」
美鹤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后,现场又再度骚动一下,医生也闭上了嘴巴。整间病房接着变得一片寂静。
「好,就到这边吧。各位家属,可以麻烦跟我到外面稍微谈一下吗?啊,还有你也是。如果不赶时间,我希望可以跟你个别谈话。至于剑城小姐,我最后会再慢慢跟你说。请你稍等一下。」
在医生温和的催促下,美鹤的家人们直到最后都没有放下对我的疑心,被带进了问诊室。
而我也依旧抱着暧昧不明的心情,遵从医生的指示走出病房,在已经熄灯的走廊等候。
在我离开病房之前,即使转回头望向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明亮的病房中,表情显得很不安的美鹤,她终究还是没有和我对上一次视线。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呃……你叫龟田先生是吧?」
后来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当雷声与豪雨都完全停息下来的时候。
我看着美鹤的家人们各个带着复杂的表情走回病房之后,医生接着便招招手把我叫进问诊室。
在充满药物气味的问诊室中,我与医生面对面坐到椅子上,把眼镜重新戴好,并再度从包包中拿出名片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哦,对对对,是龟井户大介先生。你全身淋成这样没问题吗?要小心别感冒喔。」
绽放光泽的秃头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位年约五十多岁的医生,虽然长得一副戴上墨镜就像个黑道的样子,然而一反他吓人的长相,态度倒是非常亲切,是个当我在等待的时候会给我一条毛巾擦拭的好医生。
虽然对方露出笑容收下名片,但我认为这样或许还不够。于是我在对方询问之前就主动拿出夹在车票夹里与美鹤的合照、手机里的照片等等,尽可能提出我和美鹤关系亲近的证据,并表现出冷静的态度。
「谢谢你。其实在你进到病房的时候我就猜想应该是这样,而现在能正式确认真是太好了。我是在剑城小姐康复之前负责辅助她的医生,敝姓羽毛(Hake)。啊,不是秃子(Hage)喔,是羽毛(Hake)。虽然头皮是这个样子,但名字里没有浊音。啊哈哈,不过患者们给我取的昵称是『秃头医生』,所以其实要怎么叫都可以啦。总之,请多指教啰。」
也许是他个人的拿手笑话吧,医生开朗地笑着,并有点强硬地与我握手。
他可能是为了缓和紧绷的气氛,然而我的表情却怎么也无法放松。医生明白我的心情后也缓缓收起笑容,变成严肃认真的表情。
「也对。比起我的头皮,现在重要的是剑城小姐的事情啊。」
我点点头作为回应。
「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剑城小姐在事件当时是被企图逃跑的窃盗犯摔掷出去,结果用力撞到了头部。要是撞到的地方再稍微偏一点就很危险,而且出血也很多,还好当时能够及早发现及早送医。幸运的是骨头看起来没有异状,虽然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不过生命上并没有危险。在很多方面来讲都值得庆幸……不过这是指身体上。」
医生讲到这边语气一转,接着说道:
「遗憾的是,在这里发生了一点问题。」
他用食指轻轻敲一敲自己的头部,预先告诉了我一句「这件事讲起来会有点冲击性」,但我还是抱着恐惧点点头回应。
「龟井户先生———请问你有听过『逆行性失忆症』吗?」
我因为没听过这个词而皱起眉头后,医生又改口说明:
「就是社会上一般称为『记忆障碍』或『记忆丧失』的症状。」
「记忆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