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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遗弃的稻草人从伤口中冒出了稻草,然后死了。变成一根根散落的稻草摊在地上。不过人家讨厌这样的结果。」
她一边拆下缠在食指上的OK绷,一边喃喃地说。这模样看来非常可怜而寂寞。
然而,与我阴郁的情绪形成对比,她接着又以一副开朗的声音说:
「晚上之所以会让人觉的寂寞,是因为漆黑的夜色几乎要将人吞没的关系。」
「只要天亮了,我的心情就可以稍微平复一些。」
「早上也会让人觉得寂寞喔……因为世界将就此开始转动。丢下人家而转动。人家慌慌张张地追赶着,可是没有支架的稻草人终究还是洒出了一地的稻草,变得支离破碎。」
「是喔,那真的很讨厌。你得加油不让自己变成那样呀。」
「嗯,所以人家很努力、很努力地配合大家。努力不让大家讨厌。努力不让自己被丢下,不要变成孤独一人。」
「你没有太过勉强自己吧?」
「人家看起来像太过勉强自己的样子吗……?」
「……也许……偶尔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你有点痛苦。比方说现在就有。」
我窥探着她的脸庞。稻草人是个纯真无瑕的女孩。她那双宛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眸映照着夕阳的红色光泽,眯成了两条弯月形的弧线。
「人家没有勉强自己啦。」
看到她的笑容,我的表情也因此而柔和了许多。
她帮自己的手指换上新的贴布,然后抬头望向天空。
「人家最喜欢黄昏了喔……白天跟黑夜的交界,那纯粹而不会沾染上其他颜色的红色。很坚强的红色!不过这样的红色虽然很坚强,但是却很凄凉。结果终究还是被夜晚给吞没了。」
「也许就是因为坚强,所以凄凉而令人感伤?」
我抬头看着这片绯红色的夕阳。它给我的印象和稻草人非常相似。
她是很坚强的女生。然而,却总给人一种令人哀伤的印象。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脸上的表情总会不时像个人偶一样,像是人工雕琢出来的。仿佛她把自己真正的模样隐藏起来,正以抽离的姿态看着我们。
「你知道吗?」稻草人说:「只要一直不断撒着同一个谎,这个谎言就会变成真的了喔……」
「是吗?」
「对呀,神跟幽浮还有幽灵,这些东西都是经由不断撒谎而成真的喔……对于那些信以为真的人,不论什么样的谎话都是真实的。」
「即便那其实只是某个地方的某个人所捏造出来的?」
「很神奇吧……?」
「真的。听到你说的这些话,就好像有人对我说,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就算是梦,只要我们相信,这些梦迟早有一天也都会成真的。」
她笑了。这个纯洁无瑕的女孩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仿佛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的笑容。
「……那你——稻草人,你是撒了什么谎,想让这个谎言成真吗?」
「嗯。」
「是什么样的谎话?」
「秘密。」
「比方说,你其实是个男生——这样的话吗?」
「叭叭……大错特错……」
我跟她的对话总是如此。最重要的事情永远藏在弥漫的烟雾中。刚开始的时候,她无论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但这阵子我似乎开始慢慢听懂她想说的是什么了。至少情感上可以理解。
这天,我跟稻草人交换了手机号码。而我顺便也问了狮子跟机器人的手机。狮子很坦率地在我开口之后马上告诉我。但机器人却说他没有手机。
「咦?现在还有人没有手机的吗?我听说高中生好像百分之九十六都有耶?你该不会是那百分之四吧?你这么稀有是怎样?」
「你闭嘴!说来说去,这个社会竟然向没有生产能力的学生,扣以每个月的月租费——」
「机器人没有可以陪他讲手机的朋友啦。」
稻草人摇头晃脑地甩动着她那一头栗色头发,一边唱歌,一边踩着轻盈的舞步穿过我们身边。
「嘟噜嘟……哩……嘟……喔!」
「……」
「……啧。」
机器人完全没有反驳。
……稻草人好厉害喔。
× × ×
「真的很可疑耶。超可疑的。」
这一句嘟哝声让我将课本收进书包的手忽然抽了一下,停顿了下来。我抬起头,看到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光景小夏的宽额头反射着日光灯的光芒,站在我的身边。
「什、什么东西很可疑……?」
辅导课结束,我一如往常地正要往屋顶上去。
小夏双手盘在胸前,带着一副充满威吓性的眼神低头俯视着我。
「就之前说的那个,叫三浦加奈的F班女生呀。她爷爷富藏八十一岁,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呢;兴趣是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