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存?”
“因为我想把对你的回忆,以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封存起来。”
“说得好像一切都要结束了一样。”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要结束了。一位著名的美术巨匠曾说过,画家通常喜欢说他热爱自己的模特,但这个说法是错误的,画家应该说模特就像物体一样摆在我眼前,然后再悄悄加上一句,我爱上了”
“这莫不是爱的告白?”
“你说是就是。”
“明石阿姨喜欢的画家都有谁?”
“西班牙画家戈雅、委拉斯开兹,但我最喜欢的是瓦尔德斯。”
“他创作了哪些作品?”
明石从书架上拿出画集,递给美奈。
“这是瓦尔德斯的画。”
美奈看了一会儿,对明石喊道。
“明石阿姨,你果然有恋尸癖!”
“我想说这是巴洛克绘画特有的丑陋美学。”
“你不用瞒着我,你不是喜欢尸体吗?就是那种很诡异的东西。”
在翻开的画册上,左边是《世界光荣的末日》,右边是《短暂的生命》。在《短暂的生命》中,画着一具抱着棺材、手持大镰刀的骸骨,可能这就是死神吧。这幅画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但更吸引美奈的是《世界荣光的末日》,画中生动地描绘了尸体腐烂的样子,美奈看着画说。
“这是在墓地里吧。死后不久的骑士、腐烂生虫的大主教、堆积如山的头盖骨死亡被阶段性描绘出来,而且很逼真。明石阿姨居然很喜欢这幅画,果然有恋尸癖。”
“这幅画蕴含着很深奥的宗教意义。在画的上方,耶稣的手正托着着一盏天平,左边的托盘上写着‘此间最恶’,画着代表基督教七宗罪的动物。右边的托盘上写着‘此间最善’,画着耶稣的心脏和《圣经》。也就是说,坠入地狱需要此间最恶,而赎罪则需要信仰。”
“这种事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宗教什么的只是个借口而已。画家想画腐烂的尸体、蛆虫、骷髅之类的东西,是因为他有恋尸癖,这其中也许掺杂着那么一丁点宗教信仰。如果不用信仰作掩护,画腐烂的身体难道不是个变态吗?”
明石想了想,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也就是说,如果我画了瓦尔德斯风格的画,那我就是变态了吧?因为我没有信仰。”
“你果然想画。”
“怎么说呢,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画给你。”
“我拒绝。”
美奈胡乱翻了一会儿画册,合起来后还给明石。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我借你把伞吧,确定不用我送你吗?”
“不用了,这里离公交车站很近,应该不会被海德先生袭击。”
“真的没事吗?胆子挺大,尤其是看了那一幕之后。”
“遇袭就遇袭吧。”
“别逞强。”
最后,美奈孤身离开了明石家。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距离公交车站还不到两百米,等车时间大概也不过五分钟。
经过教堂前的时候,感觉有人跟在后面,身后传来脚踩在水坑里的声音。美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黑色连帽雨衣的身影。来者不会是海德先生吧。但万一是呢?美奈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跟上来了吗?大概是错觉吧,自己听错了,其实没有什么脚步声。即使有,也会被雨声淹没。但是,身后又传来了水花溅起的声音。必须回头确认一下。
可是美奈没有胆量回头,要是不说“遇袭就遇袭吧”就好了,钥匙让明石送自己就好了。总不能袭击两个人吧。啊,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要死了吗,是被刀捅死吗?还是被勒死?脑袋会被砍下来吗?又或者是迷晕后带进鬼屋,在脏兮兮的地下室里砍下头顿?但是,为什么要砍头呢?是为了“崇拜”?会抚摸着我的头颅亲吻吗?绝对不行,我不想被变态崇拜,而且是在被杀之后。然后身体被埋进院子里,在那个荒芜、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被装在肮脏的麻袋里。
脚步声停下了。
就当美奈正要拔腿就跑的时候。
“对不起,打扰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有些扫兴,白激动一场。
美奈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撑着透明塑料伞的男人,他穿着灰色的西装,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本黑色手册,快速地在美奈眼前晃了一下。
“我是刑警,名叫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您谈谈。”
他低声说道。
与鹰眼一般锐利的目光截然相反,他说话的语气格外郑重,是在美术馆见过的那个男人。早就觉得他有问题,原来是个刑警。美奈顿时觉得全身一阵放松。
“是刑警吗?枪先生?”
“枪和盾的枪,人们常说我的姓很奇怪。很久以前,我家祖上可能练枪。”
“你从美术馆就一直跟着我对吧。”
枪没有回答。
“附近有家咖啡店,我们去那里坐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