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吃过金针菇吗?」
「嗯。我家是不吃的。我猜大概是我爸不喜欢。」
父母的喜恶反映在餐桌上的情况还是很多的。我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完全不记得吃过虾。因为父亲对虾过敏。还有因为母亲不喜欢面筋,所以自己开始做饭之后才知道面筋是什么味道。现在早饭吃面包,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以前在父母那里的早饭几乎就是面包菜单——
说着这些午休一眨眼就过去了。
顺便说一句迄今为止吃过的面包一共有21667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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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开始就和大人平起平坐地说话,提早预订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叛逆期,一点都不可爱的孩子。这就是我。
四岁被迫进入幼儿园之后也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交流,在房间的角落里读着遍布文字的书籍,完全不会和别人吵架一点也不需要费心的女儿。这就是我。
即使三月份出生年龄比周围的人小一岁,但还是和周围的人一样长大,我的心理年龄也因为五天才会迎来一次明天,五倍速地增长着。精神上一直都是远为年长的。和幼儿园的孩子吵架太过愚蠢所以根本不可能去和他们吵架。更不用说和他们搞好关系了。
对于身体是孩子但是头脑已经是大人的我来说,幼儿园是最糟糕的地方。拿着书会被别人抢走,摊开画纸会连容身之处也被抢走。我是无力的,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手段。
幼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在家门外留下的美好回忆。
所以家庭曾是我的避难所。
父母与饲养的小猫所在的家曾让我度过了安稳的时光。也曾被带到动物园和水族馆去游玩。动物与海洋生物所展现的行动总是出乎意料,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这是我幼年的幸福回忆。
另一方面不幸的分歧也有许多。
其中一次发生在我六岁的春天,那是一个去赏花的早上。与母亲一起准备便当的时候。
「绫香!说过不许碰菜刀了吧!」
「欸?」
太突然了。原来这是会那么让人生气的事啊,我一边那么想着一边望向脸色都变了的母亲。那时我正用刀切开甜甜的煎鸡蛋,切碎牛蒡,将萝卜切成花朵的形状装饰起来。
「菜刀要等你再大一些才能用……」
目光停在砧板上,母亲的斥责声渐渐低了下来。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是妈妈教我的吧?」
想起来吧,我怀着祈祷一般的心情想道。
母女一起在厨房里的一天化为乌有了。回忆消失了。一起融洽地制作料理也好,跟着母亲学做点心也好,只在我的指尖留下了痕迹。
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所以,我没有向现实妥协。即使看到母亲恐惧畏缩的眼神,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态度。
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份罪孽的沉重……
「绫香……妈妈呢,说过很多遍了撒谎是不行的。」
「没有撒谎。」
「该说的,应该是对不起吧?」
对父母来说我是爱撒谎还不肯改正的孩子。一开始还会用『撒谎会被阎王拔掉舌头』或者『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之类的话来吓我,几年下来已经到了怀疑我本性的程度。
「我——」
正想继续坚持力争到底的时候被扇了脸颊。不可思议的是并不觉得疼。只是因为被扇了巴掌而受到了打击,其他事情就不想再去深思了。
「若无其事地撒谎,做错事还不道歉的人,是最差劲的。」
母亲冷彻的声音,麻痹了我的喉咙。
即使麻痹了脸颊上的痛苦,麻痹了自己的心,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不过是幻想。
想要坚信被母亲所爱。这时的我已经意识到母亲的心在逐渐远离。
我所体验的循环,已经告诉了父母许多次。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地倾诉,不断地祈求理解。
但父母并没有相信。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同一天在循环的客观证据。他们一直在怀疑着女儿的谎言。虽然只有一次父亲相信了我的话,但那天并没有被『采用』,变成了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时,我决定了要接受自己的命运。
无论是否愿意,在这样一天不断循环的世界上,无法忘却的人与普通人之间拥有相同的常识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一样的困难。即使是亲生父母,也会产生分歧。
八岁那天,家里人疼爱的母波斯猫去世了。我出生之前就在家里,存活了二十年的她几乎可以说是寿终正寝了。她像睡着了一样安稳地死去了。即使如此我也难过得哭了整整一天。父母也温柔地抱着我的肩一起为她的离世而感到悲伤。
不幸的是,猫死去的这天一共经过了八天。我并不是那种特别无情的人。不过我想能够一连八天都嚎啕大哭,情感丰富充满水分的人,大概基本上没有。而这样的态度触碰到了母亲的逆鳞。
「怎么回事啊?你这个人。」
「妈妈……?」
以爱猫之死为契机,母亲心里一直积攒着的抑郁与愤怒爆发了出来。
揣测女儿看上去非常冷淡的态度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