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阵阵怪异的声响,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断开,最后,那些将我维系在这世上的东西,全都断裂破碎了。
我靠着房门慢慢地倒下,我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像一只无用的土人偶,可我的听觉依旧残存,不知道是谁敲门的声音在我的鼓膜上震颤。
「你好——我是楼下的,你们家是不是漏水了啊——」
对,是漏水了,全都漏出来了,要你他妈的多嘴。
我记得我好像这样子大吼了一声,可也许我并没有吼。我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尚人的死被认定为是自杀。他的葬礼非常低调,只有他的家人、我、植木先生以及几个漫画界的朋友参加了。世界迎来了最为美丽的初夏,殡仪馆的四周都被富有生命力的翠绿所包围。生与死的交锋让人喘不过气来。我站在尚人的坟前,流不出一滴眼泪。
「原来你还在和尚人联络啊」
阿悟朝我搭话,我只能随便应付了两句。我呆呆地站在大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本以为是植木先生,没想到却是绘理小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植木先生联系我的」
绘理小姐的身后是如同亡灵一般失魂落魄的植木先生。
「回家吧。还有下一场葬礼要参加呢」
我疑惑不解。回家?回哪个家?
在两人的陪同下,我们回到了尚人的公寓。我乘上那如同绞刑架一般的电梯,上到尚人家所在的十三楼,我头晕目眩,在植木先生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那天我和尚人吃剩下的东西已经散发出了腐臭味。
「我先收拾一下吧。植木先生,棹就拜托你来照顾了」
「咱俩反过来是不是更好呢」
「也是,那就交给你来收拾了」
绘理小姐从包包里取出围裙扔给了植木先生。她坐到了我的身旁。那双保养精致的手将我抱在了怀里。她安慰着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梳理着我的头发。绘理小姐的声音如同纱布一般包扎着我。
我很感谢绘理小姐。但是,的确是我推了尚人一把。
「……有张纸条」
我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绘理小姐和植木先生都望了过来。我将手伸进口袋里,把那张被我藏了很久的纸条取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歪歪斜斜的文字。
「这是尚人留下的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只能无力地点头。
事发时楼下的人上门抱怨,可是我已经无力回应,只能瘫坐在更衣室的地板上。过了一阵子物业公司的人过来打开了房门。他们问我是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我依旧无力回应,他们便发现了沉在浴缸里的尚人。急救人员和警察很快就抵达了现场,之后我的记忆就不是很清晰了。
在人们忙里忙外地不断进出之时,我被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位年轻的警察监视着我,我却意外地发现在薯片的袋子里夹着一张纸条。昨天还没有这东西的。我知道还是不要看为好,我也不想看。可是我压根就没有不看的选择,我只能以最慢吞吞的动作抽出了那张纸条。
棹,你跟我说我们再来一次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
我好高兴,好满足,所以,已经可以了。
我卡里剩下的钱给你一半,另一半留给家里人。
我还想再看一次棹你创作的故事。
我读完了尚人的遗书,仿佛在触摸着那简短的文字一般。我不想在此刻遭到打击,因为我很清楚,那会顿时将我杀死。可与此同时,我也希望有谁来终结掉我的生命。现在死掉的话,就能彻底解脱了。可我实在太过清楚,我的人生从来都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难以忍受,发出了僵硬的笑容。我笑得停不下来,那位年轻的警察很是恶心地看着我。
——该不会是你下的手吧。
我仿佛能听到警察心里面的声音。他确实没说错。往那个快要满溢而出的酒杯里倒进多余东西的人是我,让酒全都洒出来的人也是我。对于尚人那颗快要支离破碎的心而言,就算是梦想和希望这样美丽的东西,也不过是负担而已。
——棹,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高兴,真的好厉害。
尚人,我的话是不是太沉重了呢?
是不是我亲手把你推入深渊的呢?
「不是的」
绘理小姐紧紧地抱住了我。
「不是这样的,棹,不是你想的那样」
绘理小姐的声音如同琴弦一般优美纤细,可如今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聒噪。
「能和你再次聊到漫画的事情,尚人一定也很幸福的」
我也听到了植木先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沉稳,让我一下就听出来他是在强装镇定,反而更加难受。谢谢你们,可是你们真的很烦。请你们现在不要碰我。
我一直能听到有人在叫唤,实在是烦得不得了。
但是好奇怪,这里明明只有我和绘理小姐还有植木先生。
一直在大喊着“好烦”的人真的是我吗。两人不断地安慰着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他们的声音如同在沉没在水中一般扭曲了,我能听见他们的话语,可是在传达到我的内心之前便陡然消散。我的胃好痛,痛得让我想死。那已经切除了三分之二的、早已不复存在的胃用尽全力地给予着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