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年前,晓海曾经来找我借过钱。她以前总是训斥我说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因此她能来找我借钱,事情肯定超乎寻常,但我还是在没有得知原因的情况下借给了她三百万日元。我很想帮晓海,甚至想要借此机会和她重归于好。可是我的想法完全是一厢情愿,把钱汇给她之后,我发了不少信息,表示想和她好好聊聊,可是她也只会回复我一句“借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哪有脸去写一个把我甩掉的女人啊」
「作家就是能把这种事情也给写成书,然后满大街地传播的人」
「我写不了,也不会满大街地传播,所以我已经不是作家了」
我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这样说道。
「我觉得你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你们从高中开始认识,能写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一旦你开始动笔之后,你的灵感就会喷涌而出,想停都停不下来」
绘理小姐从我手上接过菜单,说了一句“不过我会耐心地等着你的”,然后给我点了一杯名叫久保田的日本酒。
离开居酒屋之后,绘理小姐跟着我一起回了家,我家的公寓和车站位于反方向。我们自然地牵起了手,聊着“家里还有没有面包拿来当早餐”之类的事情。这两年里,尽管我没有写过一个字,但绘理小姐还是一直当我的责任编辑。她若即若离地看着我每天喝酒喝得昏天黑地,我们偶尔也会在居酒屋里一起喝,而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我和绘理小姐睡了,我们的关系也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和绘理小姐做爱非常舒服。人那暖和的体温本就令人舒服,和符合自己喜好的女人缠绵床笫就更加舒服了。可话虽如此,今晚实在是喝多了,所以真的就只是睡觉而已。
夜里,我醒来发现绘理小姐并不在我身旁。我想了想估计她又是老样子,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下一次睁开眼时发现她还是不在,我有些担心,来到客厅之后发现她靠在阳台的窗边,还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你不是说会和你老婆离婚吗?」
我听到了绘理小姐的声音。果然和我所预料的一样。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我不能接受就我一个人遍体鳞伤,老师你像个没事人似的什么损失都没有。我要把事情全都说出去,至少也要两败俱伤才行」
绘理小姐混杂在啜泣声中的哭诉和平日里那副理性沉稳的模样相去甚远。她在好几年前就和一位畅销书作家开始了交往,而对方年过四十,已有家室。
「……我好想死」
绘理小姐哭到快要崩溃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母亲重叠在了一起。
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个精明能干、自力更生的漂亮女人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当时她喝醉了,便全部说了出来。那个时候她也哭诉着说好想死,我没法让她一个人回家,只好把她带回了家里,我本想着安慰她,可是不知怎的就安慰到床上去了。氛围这种东西还真是可怕。
和晓海分手之后,我便一直对绘理小姐抱有好感。因此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我也有仿佛有种在看推理小说大结局的感觉。
——世上并不存在什么完美无缺的人。
如果我真的喜欢绘理小姐的话,兴许我还能落得轻松。可是在和绘理小姐的交往中,我却感受不到当初和晓海那般的真切。话虽如此,我也不认为那份真切就是正确的。倘若朝着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狂奔叫做恋情,那么朝着一个应许之地不紧不慢地漂流便是爱情。
——晓海,你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我的思绪总是错综复杂,最后流向同一个地方。它已经没有扩散的余地,整颗心也都随之沉没在沼泽中,我想那很快就会变成一滩烂泥。这还能称之为是爱情吗。为了不让绘理小姐发现,我安静地回到了寝室。
「青野,我还得去开会,就先走了」
第二天早上,绘理小姐把我摇醒了。
「早餐做了蛋包饭,我放在桌子上了,沙拉在冰箱里面」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绘理小姐背对着我,在镜子前戴着耳环。我以前跟她说“你戴耳钉也挺好看的”,但是她却回答我说“不想伤害自己的身体”。
——可是你的心早已遍体鳞伤了。
我慵懒地躺在床上,回想起她在深夜时那副悲惨的模样。
「我去上班了」
绘理小姐把自己的外表整理得近乎完美,用手撑着床把脸凑了过来。
「你想喝酒也没事,但是记得要好好吃饭」
绘理小姐那保养细致的发丝不断地垂到我的脸上,她的脖颈有一股清香,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高档手表。她的一切都仿佛是教科书式的“好女人”,和昨晚那个对着自己的情人嚎啕大哭的人实在是相去甚远。
——也许绘理小姐也很痛苦。
在她声音轻柔的吻中,我感慨万千。
绘理小姐为了维持住那个完美的自己,或者说为了让自己能够奋发起来,她需要我这个装置来让她做出正确的行动。她既是一个愚蠢的女人,会相信渣男口中老生常谈的“我一定会和老婆离婚”,同时她也是一个优秀且宽容的编辑,支撑着我这个人生遇到挫折的年轻男人。绘理小姐希望通过扮演这样的角色来消解掉那不堪的自己。她既不冷漠也不理智,反而相当感性。
既然绘理小姐希望如此,那我也很乐意去扮演一个废柴小白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苦衷,无论舞台背后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在那一层薄皮之下,隐藏着一个软弱到不禁落泪的自己又有何妨呢。
「绘理小姐,你不要走」
我伸出手,做出一副要把她拉进被窝里的样子。我注意着不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