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子呢」
尚人突然间停下了筷子。
「和小圭在一起生活,也意味着背上一个陪伴自己一生的累赘」
「你确实是需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世上有些孩子出生时两手空空,有些孩子出生时负担沉重。有些父母能给孩子帮助,有些父母只会拖孩子的后腿。即便自己逃过一劫,也有可能像尚人这样因为伴侣的原因而背负上新的累赘。如果可以的话,所有人都想轻装上阵。
「其实也没必要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舍弃掉其中一部分也是一种选择」
和小圭在一起,然后和小圭的父母完全切割。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情。
「那棹你能做到吗?」
和晓海在一起,然后和晓海的母亲完全切割。
「做不到」
「对吧,我也做不到」
「那也没办法,只能全都扛在自己身上了」
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人就必须要承担起某些责任。这和别人强加给自己的所谓“自我责任论”是不同的,无论你将其视作枷锁也好,还是鼓励自己奋发向上的动力也罢,都意味着人要将这份责任贯彻到底。无论如何,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背负某些东西。
「你说要是将错就错的话,会不会轻松一些呢」
「我觉得不会」
一公斤就是一公斤,背负越久就越是疲惫。
——也就需要个三百万左右吧。
我想起了母亲的话。什么叫做“也就?”包含她和她男朋友住的那间公寓在内,这些钱都来自于我挖掘自己的内心和牺牲睡眠时间创作出来的故事的报酬。我很想早点得到解脱,我想让自己无事一身轻。可是我的心愿和母亲的死亡是直接关联的。等到有朝一日她真的去世了,我一定会后悔的。然后这份后悔又会变成新的累赘,继续压到我的肩上。可我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仅仅是自由而已。
「棹,你和晓海还没和好吗?」
「没」
「你们从假期之后就一直在冷战吧。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去找她的,现在还是得等到这些麻烦事处理完才行」
「抱歉」
尚人又垂下了头,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他的腿,表示他很烦。
「这种时候,真的很想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我不想,现在把这些事情告诉晓海,也只会让她觉得痛苦而已」
「我觉得晓海是会接纳和包容你的」
「我不希望这样。我不想她瞎操心了。她应付她妈就已经够累的了」
「棹你在这种地方表现得就很传统」
「因为我实在是见过太多我妈因为那些靠不住的男人而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我顺势喝下一大口水,把因为油脂而黏糊糊的口腔冲洗干净。
离开饭店之后,我和尚人各自回了家。尚人把一大碗饭都给吃完了,只要能吃得下饭,那就没有问题。被男人抛弃之后哭天抢地的母亲也是这样的。
回到家里,我感到莫名的安静。也许是因为平时实在太忙,所以就连感受寂静的时间都没有。我打开电脑,却也没见收到工作上的邮件。
——晓海。
闲下来之后,被忙碌而遮掩住的寂寞顿时膨胀了起来。我深感自己果然也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把手机静音之后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朋友和情人们都给我发来了信息,可是我并不想见他们。最痛苦的时候,我想要见到的人就只有晓海,可现在我痛苦不堪却见不到晓海,这样的两难境地使我更加煎熬。
「植木先生,等过完年之后能恢复连载吗?」
曾经无比渴望的长期休假,现在对我来说仅剩痛苦。我很想尽快处理完这些麻烦事,然后联系晓海。刚知道尚人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很是心急,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对方的父母也只是如同撒气一般将矛盾转移到尚人身上而已。我本以为这件事早晚都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得到解决,然而——
「你真的有在认真处理吗?不要继续折磨我们了好吗?」
我再也按捺不住,和植木先生说话时的口吻也变得粗鲁了起来。
「真的很抱歉,可是情况很复杂」
「什么叫情况很复杂?」
植木先生沉默了一阵子。
「我们本来是想在内部解决纷争的,可是有杂志过来采访了」
「采访什么?」
「想针对这次的事情,采访当事人」
当红人气漫画家涉嫌性侵男高中生”——对方貌似是想写一篇这样的报道。出版社当然要求禁止刊发。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可以告对方损坏名誉吗?」
我没忍住喊了出来,可植木先生只是告诉我杂志社的人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了。报道一旦刊发,那么无论真假,话题性会遥遥领先于真相。
「当今时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