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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便发现问题的根源其实来自于我自己。
我喜欢棹,想和棹一直待在一起。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感情不再是单纯的爱情,而是混杂上了其他东西。我想要从小岛和母亲那里得到解脱,所以把棹给看成是了一张能让我逃离的护照,我想和他结婚的愿望本就并不单纯。
另一个自己时常在耳边跟我说“现实就是这样子的”。把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全都收起来,将错就错地认为自己还爱着棹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他就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而我只要依赖着他就可以了。我已经不想独自在社会上奋战了。我也不想去工作了。我也不想在月底为了钱而发愁。我不想再度过那些因为对未来的焦虑而辗转反侧的夜晚。我想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结婚。我想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我想给他生一个孩子,然后在丈夫的庇护下安心地度过余生。
将所有的心声和欲望都罗列而出之后,我顿时回过了神。
「……这不就和我妈一样了吗」
无法自力更生的束缚、生活的基础都被一个名为丈夫的陌生人所握在手中的不稳、丈夫会不会在某天突然间离开的恐惧、通过母亲,这些感觉已经陪伴了我很多年。我十分珍视母亲,因此我也不想变成她的样子,我也不能变成她的样子,我是这么想着一路坚持到了今天。可是如今的我却——
我又一次艰难地闭上了眼,让棹强行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就算我依赖着棹,这份不安和焦躁也不会得到消除。
我必须要守住自己仅有的底线。
我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染上了淡蓝色。棹睡得很死,我松开他的手,下床整理好了被弄乱的衣服。
在离开房间之前,我走近了那扇能够将大海尽收眼底的窗户。和棹分手之后,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住在这样的酒店里了。这么难得的海景,我想要在最后好好地看一遍。
昨晚被黑暗所完全吞没的世界如今闪耀着丝丝光芒。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太阳将水平线给染成了橙色。小岛的影子在安稳的大海彼端若隐若现。那是一副如梦如幻般美丽的景色,前提是我仅仅站在这里远眺。
我马上就会回到那里。
那座小岛不是梦,而是我的现实。
穿过大桥,在一如既往的公交车站下车,沿着早已司空见惯的海岸线走路回家。早上一醒来就打开洗衣机,然后开始准备早餐。喂起床的母亲吃药,和她一起吃早餐。今天休息,所以要把平时堆下来的事情都给完成。
晾衣服、打扫卫生、传阅板报,这么说来,前阵子佐久间家的奶奶给了我一些蔬菜,还没给人家回礼呢。不知道用亲戚送的西瓜拿来回礼行不行。昨天刚刚拔掉了院子里的野草,但是过了一个星期应该就又会覆盖整个庭院。这么麻烦要不还是用除草剂算了。做晚饭之前出去买吧。厨房清洁剂好像也用完了,那个也得买上才行。
这些不断重复、令人生厌的现实才是我的容身之处。
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想必以后也会一直这样过下去。这一切如同一部无聊的电影般在我的脑海中播放。我双手撑在窗边,脸颊有些发痒,昨天一直忍耐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如今从我的脸上滑落,它们掉在我的手背上又轻轻地弹开。我的意志力已经无法阻止眼泪的滑落,只好用手背不断地去擦拭那横流出来的鼻涕。那种滑溜溜的感觉让我又想哭又想笑。
棹,你醒醒。
你快醒醒。
你跟我说一声“不要走”。
这样的话,我就能变成一个笨蛋。以后不管有再多艰难痛苦的事情,我都能傻笑着舍弃掉自己。可是棹没有醒来。我只能回到那座小岛上。清晨的大海一片寂静,伴随着棹深沉的呼吸声,心如死灰般的感觉向我袭来。
我的手中空无一物,二十五岁的夏天也走向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