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好不容易才把晓海母亲给塞进了车里,可是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事。面对已经濒临崩溃的妻子,晓海父亲今晚依旧还是想在瞳子阿姨家里过夜。
「爸,我求你了,今晚和我们一起回去可以吗?」
面对女儿的央求,他也低着头一言不发。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瞳子阿姨,就一晚行吗?让晓海爸爸回去一趟呗」
我向着瞳子阿姨求情,她正站在稍远处擦拭着自己被打伤的嘴唇。
「你也是女人,应该能理解晓海妈妈的心情吧?虽然她做的事确实无法原谅,可她也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
我的弦外之音是“这都是你的错”。
「是啊。毕竟自己爱的男人每天晚上都睡在另一个女人床上嘛。哪有女人面对这种情形能不疯的」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的话——」
「所以要是搞不好,我也有可能去放火把晓海家烧了哦」
瞳子阿姨话音刚落,便唐突地将身体朝着我转过来一半。我不由得被她那笔直凝望着的强韧目光所吓到。
「棹,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介错?」
「唉?你说切腹自尽?」
瞳子阿姨点了点头。
「光是切腹其实是死不掉的。所以为了赶快结束痛苦,会把切腹者的脑袋也给砍下来。这叫做武士的光荣。我和晓海她妈也已经切腹了。剩下的就需要让男人来给我们介错。如果这个时候男人因为害怕而逃跑了,那么垂死挣扎的女人只会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瞳子阿姨的表现形式极其刚烈,让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与此同时,我也想起了每次都被男人草率地介错而死不断气、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的母亲。我的童年回忆也紧随其后般地汹涌而来。我不想让晓海也感受到这份痛苦。
「因为晓海爸爸选择了你,所以你才有底气说出这些话来的吧?」
瞳子阿姨面对我的责难,也并未逃避,而是正面相对。
「我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地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我痛苦到甚至想让自己早一点咽气。换做是你的话,你想怎么做?」
「换做是我?」
「就算过后会更加痛苦也好,你还是希望得到暂时的温柔吗?」
我无言以对。可是我也无法接受。
「瞳子阿姨你说的都是大道理。可是没有人能永远都保持正确和强大的。就算知道有些事情做不得,也还是会去那么做。人并没有那么单纯」
「你那不叫温柔,只是软弱」
瞳子阿姨一刀便将我斩于马下。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受千夫所指也要狠心舍弃、为万人唾弃也要握在手里。没有这样的觉悟,人生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在玄关那淡淡的光亮下,我和瞳子阿姨相互对视。我并没有多么强大,所以只能装作强大。至于那究竟是强是弱,我也没有答案。瞳子阿姨紧盯着我的视线中透露着强韧,无比清澈,反而看起来更加显得悲怆。
「抱歉」
瞳子阿姨突然间伏下了脸。
「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我这个小三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我疑惑不已,她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是个好孩子。今晚谢谢你了」
瞳子阿姨用手掌摸了摸我的脑袋,和晓海父亲说了声“我先回去”之后,便走进了家里。晓海父亲也跟着她回了家,我和晓海也已经筋疲力尽,只能回到车子上。
「车子有点窄不好意思啊,你们跟阿姨一起坐后面吧」
晓海母亲无力地瘫倒在车后座,由于害怕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又突然间发作,我们需要坐在旁边帮忙按住她。小结被挪到了副驾驶上,依旧发出非常平稳的呼吸声。我既有些羡慕,心情却也有些复杂。这世上存在像小结这种在呵护中长大的孩子,也存在像我和晓海这种无人管无人问的孩子。而这也许只是单纯的运气差距。
晓海抱着母亲的肩膀,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车子先开到了晓海家里,我和北原老师把阿姨给扛回了家。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进晓海家里。屋内一片狼借,毫无生气。
「老师,真的谢谢你了」
我目送着北原老师回到车上。今晚我要留下来,这种时候我不能抛下晓海一个人。
「你们也很累了,今晚早点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和往常一样,北原老师很有分寸地说完该说的话便回去了。望着他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子,我这才重新意识到他的胆识过人之处。和他比起来,我因为惊慌和害怕而没能帮到晓海什么,这让我很是惭愧。
晓海把脸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棹,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做,多亏了有北原老师在」
「不是的,棹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晓海的声音中已经听不出有残存的气力了,我安慰般地摸了摸她的后背,低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晓海顿时颤抖了一下。她走进屋里看望自己的母亲,在那隆起的被窝中,传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