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来的住处,就联系房地产公司退租吧。
“两周前,是九月十七日吗”
“嗯,是的”
男人看了眼手表。在河岸上看到东条是十六日,第二天就联系了房地产公司。
“东条小姐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不知道。电话里有杂音很难听清”
是在室外的什么地方吗——一想到这里呼吸都要停止了。
没有证据证明声音的主人是东条。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失踪了,有可能是什么人装成她打了电话。真正的东条可能处在和谁都无法取得联系的状况之中。
“报警了吗?”
“没有,我们不会采取这种方式的。因为住户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
男人用痛苦的表情说着。
是不想带来麻烦吧。要是在公寓发生了事件和事故,马上就会刊载在口碑网站上。高级公寓这种要卖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把住户失踪这种消息公之于众的。
“对不起,先告辞了”
男人逃也似地进了电梯,去了一楼。
梨沙子茫然地站在通路上。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家人是靠不住的。要靠自己来保护自己。
东条的话在脑海中复苏。
就算没有家人可以依靠,也能和他人互相帮助着生活下去。因为她确信这一点,所以才帮助了我这个来路不明的邻居不是吗。
等到电梯再次上来,梨沙子也进了电梯。离开一楼大厅绕到公寓的后面,看到了河岸。
一过了漆川,街道的样子就完全变了。建筑物,柏油路,标识,自动贩卖机,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肮脏,锈蚀,歪斜。散发着湿抹布般的臭味。抬头看能看到产业道路的高架桥。
搬来园畑的一个半月后,梨沙子就知道了这里的构成。园畑市近半数的面积都是工业区,六十年代开始作为劳动者的城市而繁荣。虽然车站前通过再开发成功提升了形象,但漆川南侧到今天为止治安都很差,暴力团体的事务所和简易住宅,居酒屋,风俗店,赌场散布在这里。在综合节目上看到的杀人,监禁,强奸,抢劫,纵火等事件,发生在园畑市南部的比例相当高。意识到这一点的梨沙子不寒而栗。
从河岸右转就是记忆中的公寓了。东条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这间公寓建成已有四十年了吧。像是预制板房屋的简单样式,颜色脱落的外墙长满了爬山虎。篱笆挂着写有<角宿一园畑>的金属板。
“——”
脚下发出草摩擦的声音。
野猫从用砖块围起来的小草丛中看向这边。
尾巴旁边有什么在发光。
心脏狂跳不止。
“稍微,让一下”
拖鞋的前端轻轻地碰到猫的侧腹。猫以那副表情站起来,越过砖块离开了草丛。
伸出手腕,把埋在土里的那个东西取出来。
是东条戴的珍珠耳环。
*
看着浴室里以“大”字颠倒过来的尸体,我笑了出来。
看到尸体并不高兴,反倒更想哭出来,可我却笑了。是一直做着些坏事自暴自弃时,大脑不正常的笑。
要怎么处理尸体呢。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动物说到底,也就是肉和骨头构成的水气球。把肉弄碎扔进河里冲走,骨头埋到山里就好。我不太想想起来,因为以前有过这种经历。
问题是,要怎么和罪恶感共处。
不能说谎。不能偷东西。要珍爱生命。从我懂事起, 我一直为不明所以的道德和伦理观所折磨。
我的家庭环境很特殊。父亲是园畑市议会议员,母亲是全职主妇,接受NHK教育电视台一天到晚都在播的好孩子教育的我,过上了凄惨的学生生活。当时的园畑还没进行再开发,比起现在小混混和不良少年和来路不明的外国人满大街都是。为了从不良少年手中保护自己只能去找更加不良的少年,为了讨好那些家伙需要钱。小孩子获得一大笔钱的方法,不是去威胁比自己弱小的孩子,就是去破坏商店的收银机。
活下去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可是我却做不到。做坏事时喉咙就干渴得呼吸都不通畅。从后辈那里拿到五千日元的晚上,胸口难受得睡不着。父母的情操教育很成功,我度过了悲惨的青春时代。
说起来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初三的夏天,父母被闯进家里的强盗刺死了。长大后我的道德观也适时更新了。我掌握了“可以对坏人做坏事”这一新的行动理念,从父母的诅咒中成功逃脱。在电信诈骗的公司打工时谎报工作时间,偷走违停车主的包,从暴力男的家里偷走存折等等,在我这里善行是分类的。为了还钱我四处找过从事非法行为或诈骗的公司,所以对园畑的非法风俗店和诈骗集团熟悉得很。
尸体就躺在那里。
我试过把她当成“坏人”,但不行。昨天晚上胃里刺痛不止,粘稠的液体一直涌到喉咙里完全睡不了,眼睛里面像是被拧住了似的疼。
但这也没办法。她是被害者不是加害者。那个口出恶言的男人暂且不论,杀死她这事不能被归类为善行。
我后悔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了她。硬要说的话,因为她活着就有些许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