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2节

br />   缪儿呆呆地感受着滴落在自己肩膀上温暖的泪珠,耳边回响着莉莉道歉的声音。

  一开始,克丽丝并没有如索菲娅一样变化。

  她一直都站在缪儿一边,做一个温柔的,令人自豪的姐姐—— 然后,索菲娅的矛头指向了克丽丝。

  事情的导火索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作为『温柔的姐姐』的克丽丝,没法置身事外。

  那一天,克丽丝终于对索菲娅抗议道:『你对缪儿太苛刻了』。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索菲娅便将一切感情集中向克丽丝倾泻下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缪儿了么?你就这么想保护那个废物妹妹?称一称自己的斤两吧。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成绩、现在的魔法、现在的实力……再看看爱兹贝尔特家的历史。你也不过一样是个垃圾罢了。」

  一开始,克丽丝对母亲的打压并不在意。

  「别担心,缪儿。妈妈把矛头对准我是件好事。我们的妈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抚平伤痛。现在的妈妈正在经历帕雷多利亚现象,对她来说就连树叶的摩擦声也听起来像鬼魂的低语一样。」【译注:帕雷多利亚是一种心理现象,即大脑在随机或无关的视觉刺激中感知到熟悉的图案或图像。】

  与完全没有才能的缪儿不同,才华横溢的克丽丝是一个个性很强的孩子。

  因此,克丽丝摆出了一幅『把妈妈的话当成耳边风』的态度,这让索菲娅更加愤怒了,对克丽丝的管教也愈加严格。而不甘示弱的克丽丝也没有说过一句软话,她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把所有不讲理的要求一个人扛了下来。

  然而,对人的心灵来说,存在着共振点。

  总有那么一个旋律,一句话语,一种情感,会拨动那根心弦。

  年幼的缪儿并不了解这一点,见识浅薄的克丽丝同样也不知道。

  每一颗破碎的心,外人从表面来看都是完好无损的。然而,当外界的某个因素触及那个共振点时 —— 那颗表面上完好无损的心就会碎落一地,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缪儿一直有一个误解 —— 『姐姐是天才,姐姐是无敌的,所以姐姐一定没问题』。少女一直以来都被高贵的姐姐所保护,她将姐姐视为幻想中的英雄,因此,她从未察觉到那些微小的裂痕正逐渐扩大。

  每一天。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克丽丝耳边都回响着这样的低语:『你必须为那个废物妹妹而努力』、『你必须为那个废物妹妹而变成最优秀的』、『你必须为那个废物妹妹而奉献你的一切』。她因为自己的妹妹而受尽了谩骂与指责,每当她想要有一些自己的时间的时候,耳边都会传来那些低语。

  这些低语就这样侵蚀着她的心灵,被侵蚀的心灵让她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

  她牺牲了自己的饮食时间,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牺牲了自己的沐浴时间。最后,为了妹妹,她将自己的『眼睛』也牺牲掉了。

  克丽丝为缪儿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不知何时,一个想法开始缠绕在她的内心深处 —— 不是我在控制着缪儿,而是缪儿在控制着我。

  在失去了姐姐(希莉娅)能够带来的安宁后,克丽丝本想从妹妹那里重新获得安宁。

  就像没有完全善良的人一样,也没有完全邪恶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表现得像善人或者恶人的人。

  而克丽丝,就是那种表现得像一个善人的人。

  但那层表现只是为了保护唯一的妹妹而戴上的假面。随着她的心灵逐渐开始磨损和破碎,她开始在这种善人的行为中寻求『价值』。

  就像是猴子不会去一直按一个不会掉出食物的按钮一样。没有人能够坚持去做一件他自己都认为毫无价值的事情。

  奇妙的是,克丽丝开始和那个曾被她自己蔑称为『野兽』的刘悠然一样 —— 开始在被自己保护的妹妹身上寻找价值。

  她告诉自己,她为妹妹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做出了这么多牺牲,甚至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缪儿不可能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母亲一定是搞错了。缪儿一定有着某种才能,总有一天她的那个才能会绽放于世。

  讽刺的是,最终击垮克丽丝的,是自己那颗『相信妹妹』的心。

  无论她等了多久,缪儿都无法展现出一丝才能。

  相比之下,自己身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虽然自己的功绩与日俱增,但心中同时积累的压力也开始让她的整个身体嘎吱作响。

  在克丽丝的眼中,那个一直以来姐姐长姐姐短,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妹妹的无邪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丑陋。

  在克丽丝的心里,那个一直以来姐姐长姐姐短,向自己问这问那的妹妹的天真样子开始变得越来越可憎。

  在克里斯的耳中,那个一直以来姐姐长姐姐短,和自己轻松聊天的妹妹的轻快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刺耳。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

  正在强迫自己努力学习的克丽丝,看到了正在与莉莉嬉戏玩耍的缪儿,在缪儿的脸上,挂满了花朵一般的笑容。在那一刻 —— 克丽丝的心,第一次颤抖了。

  那个瞬间,深深撼动了克丽丝的心弦。

  这股优美的旋律充满了她的身体,母亲高亢的咒骂声浸透了她的四肢,以前一直被她所压抑的愤怒之情如潮水般袭来,焚烧着她的内心。

  在这不到一秒的瞬间,克丽丝·埃瑟·爱兹贝尔特被深深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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