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节

  这里没有选择。

  是红色好,还是蓝色好?

  是短发好,还是长发好?

  是想和这样的女孩子交往,还是想和那样的女孩建立幸福的家庭,又或者是想和某个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在我所走的这条道路上,并不存在诸如此类的选择。在我依稀可以看到的未来里,几乎所有可能的道路都已经被堵死,我唯一可以走的只有这条被修整的四平八稳,铺满了美丽鲜花的道路。

  当我第一次踏入三条家的本邸时,我身上穿着的那双生母买的儿童运动鞋被仆人们粗暴的脱了下来,当我看着那双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进垃圾桶时。

  我开始意识到,我没有选择。

  要挺直背。

  要迈着小碎步。

  要坐在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

  要在演奏完布格缪勒(注)的协奏曲后,接着弹他的奏鸣曲

  注:布格缪勒是19世纪著名的德国作曲家

  要在和议员大人们见面时保持微笑,要在五到十分钟之内提出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如果我做不到,就会被她们扯头发,或者打脸颊。

  不要扯我的头发。因为爸爸一直赞美我的头发。

  不要打我的脸颊。因为妈妈一直夸奖我的脸蛋。

  『黎的头发真漂亮,黎的脸长得真像爸爸和妈妈。』

  但最后,我的头发还是被扯掉了,我的脸还是被打肿了。一开始我还会哭,但最后我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你是三条家的女人。」

  姑妈和其他打我的女人嘴里都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那股如同来自地狱的恶臭,一直深入到我的内心深处,将我心中的黑暗一点点的揪了出来。

  「不管你能学到多少。像你这样的脏兮兮的小丫头,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掌握教养、知识和生活方式。你没有别的选择。历代三条家的女人啊,都经历过更残酷的事。」

  「……………………………」

  「哼!」

  我的头发从指缝间簌簌地落在地板上,我的嘴角滴着血,眼睛数着榻榻米的格子。

  「真是肮脏的头发和脸蛋。」

  「……………………………」

  ──『要坐在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

  「……………………………」

  我的身体,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教诲,倒在了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上。

  时光流逝。

  人们说时光的流逝是残酷的,但它也充满了慈悲。

  年月日流淌而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随之变化,随着心灵的麻木,身体也不再有任何反应。

  来到这个家后,我才终于知道了幼年时怀抱的幸福来自于哪里。

  我曾经感受到的『幸福』,都是我的生生父母给予的。

  无论是在生日吃大蛋糕的时候,还是在温暖的被子里听他们读故事书的时候,抑或是在辽阔的游乐园跑累了让他们背着的时候,或者是在他们放水让我赢得桌游游戏的时候。

  我带着笑容享受的,我所感受到的『幸福』,都是他们给予的。

  但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生日的时候,替代大蛋糕的是议员大人的宴会。温暖的被子变成了冷冷的床铺。无边无际的游乐园已经消逝在了记忆里。我藏起来的桌游游戏在院子里燃烧着。

  我,一定,已经无法再『幸福』了。

  爸爸和妈妈为我创造的『幸福』已经全部消失,今后只有靠我让自己变得『幸福』了。

  在模糊的视野的前方。

  我像往常一样躺在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指尖指向空无一物的地方——

  「但是……」

  我呢喃道。

  「我怎么才能幸福呢……?」

  空无一物的地方没有回答。因为包括我在内,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所以,看着每个人都带着假笑的时候,我渴望有一个真实的家庭。

  「……吃吧。」

  在庭园的小池塘里。

  那里有许多锦鲤在游泳,我带着饲料去的时候,很多鲤鱼会游过来。鲤鱼们在水面上拍打着嘴,可爱的笑着索要食物。

  红白,大正三色,白写,落叶,红九纹龙,山吹黄金……在各种各样的锦鲤游来游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条不和群的鱼,即使我带了食物过去,它也不会游过来。

  这条鱼有一身红白色的鱼鳞,上面带着心形图案。

  这是一条总让人觉得有些弱小,胆怯,孑然一身的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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