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选择。
是红色好,还是蓝色好?
是短发好,还是长发好?
是想和这样的女孩子交往,还是想和那样的女孩建立幸福的家庭,又或者是想和某个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在我所走的这条道路上,并不存在诸如此类的选择。在我依稀可以看到的未来里,几乎所有可能的道路都已经被堵死,我唯一可以走的只有这条被修整的四平八稳,铺满了美丽鲜花的道路。
当我第一次踏入三条家的本邸时,我身上穿着的那双生母买的儿童运动鞋被仆人们粗暴的脱了下来,当我看着那双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进垃圾桶时。
我开始意识到,我没有选择。
要挺直背。
要迈着小碎步。
要坐在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
要在演奏完布格缪勒(注)的协奏曲后,接着弹他的奏鸣曲
注:布格缪勒是19世纪著名的德国作曲家
要在和议员大人们见面时保持微笑,要在五到十分钟之内提出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如果我做不到,就会被她们扯头发,或者打脸颊。
不要扯我的头发。因为爸爸一直赞美我的头发。
不要打我的脸颊。因为妈妈一直夸奖我的脸蛋。
『黎的头发真漂亮,黎的脸长得真像爸爸和妈妈。』
但最后,我的头发还是被扯掉了,我的脸还是被打肿了。一开始我还会哭,但最后我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你是三条家的女人。」
姑妈和其他打我的女人嘴里都散发出一股酸臭味。
那股如同来自地狱的恶臭,一直深入到我的内心深处,将我心中的黑暗一点点的揪了出来。
「不管你能学到多少。像你这样的脏兮兮的小丫头,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掌握教养、知识和生活方式。你没有别的选择。历代三条家的女人啊,都经历过更残酷的事。」
「……………………………」
「哼!」
我的头发从指缝间簌簌地落在地板上,我的嘴角滴着血,眼睛数着榻榻米的格子。
「真是肮脏的头发和脸蛋。」
「……………………………」
──『要坐在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
「……………………………」
我的身体,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教诲,倒在了从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上。
时光流逝。
人们说时光的流逝是残酷的,但它也充满了慈悲。
年月日流淌而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随之变化,随着心灵的麻木,身体也不再有任何反应。
来到这个家后,我才终于知道了幼年时怀抱的幸福来自于哪里。
我曾经感受到的『幸福』,都是我的生生父母给予的。
无论是在生日吃大蛋糕的时候,还是在温暖的被子里听他们读故事书的时候,抑或是在辽阔的游乐园跑累了让他们背着的时候,或者是在他们放水让我赢得桌游游戏的时候。
我带着笑容享受的,我所感受到的『幸福』,都是他们给予的。
但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生日的时候,替代大蛋糕的是议员大人的宴会。温暖的被子变成了冷冷的床铺。无边无际的游乐园已经消逝在了记忆里。我藏起来的桌游游戏在院子里燃烧着。
我,一定,已经无法再『幸福』了。
爸爸和妈妈为我创造的『幸福』已经全部消失,今后只有靠我让自己变得『幸福』了。
在模糊的视野的前方。
我像往常一样躺在榻榻米的边缘往下数的第十六格,指尖指向空无一物的地方——
「但是……」
我呢喃道。
「我怎么才能幸福呢……?」
空无一物的地方没有回答。因为包括我在内,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所以,看着每个人都带着假笑的时候,我渴望有一个真实的家庭。
「……吃吧。」
在庭园的小池塘里。
那里有许多锦鲤在游泳,我带着饲料去的时候,很多鲤鱼会游过来。鲤鱼们在水面上拍打着嘴,可爱的笑着索要食物。
红白,大正三色,白写,落叶,红九纹龙,山吹黄金……在各种各样的锦鲤游来游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条不和群的鱼,即使我带了食物过去,它也不会游过来。
这条鱼有一身红白色的鱼鳞,上面带着心形图案。
这是一条总让人觉得有些弱小,胆怯,孑然一身的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