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民俗学如是说 第二章 吐出针的女孩

?这是什么……不是要驱邪吗?」

  「嗯,当然要啊,就是为此请你们过来的嘛!」

  高槻依旧是笑容可掬。

  看到琴子传来的纸,尚哉又疑惑地歪过头。这跟高槻在课堂上用的讲义一样,上面有数行古文,感觉是从某本书复印过来的。

  「接下来,就要替原泽同学和牧村同学驱邪了。」

  高槻这么说,并在绫音及琴子面前的位子坐下来。

  两名女孩疑惑地看向彼此。研究室里根本没有符合驱邪印象的物品,高槻也一如往常穿着西装,研究室里充满旧书的气味。或许是因为正值暑假,校园里一片静谧。

  在寂静的氛围中,响起了高槻柔和的嗓音。

  「虽说是驱邪,但我毕竟不是祈祷师,所以就用上课的方式来进行吧──原泽同学和牧村同学身边这些与针有关的灵异怪事,在江户时代的书上有类似的记载,就是刚才发下去的资料。有个名叫宫崎成身的人写了一本《视听草》,收录当时发生过的事件、灾害,以及搜罗而来的奇闻轶事,种类五花八门。其中收录有一则名为〈怪病〉的故事。」

  两名女孩的表情依旧困惑,将视线移向手边的资料。话虽如此,这应该是直接用当年出版的古书复印而来,不是活字印刷,所以难以辨读。

  高槻继续说道:

  「资料部分之后再慢慢看就好,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故事梗概──有个叫做阿梅的十四岁女孩说全身上下都痛得要命。只要摩擦疼痛的部位,就有针头从皮肤底下穿刺而出。」

  琴子的肩膀猛地一震,这跟琴子昨天的遭遇完全吻合。

  「从阿梅的身体各处回收了好几根针,包含脖子、膝盖、阴部、心窝处,还有混着痰液从嘴里吐出来的。发病的时间点,是她受雇于『松屋』这间药局后才开始的,尝试治疗无果,最后雇主只好将阿梅请回家。在家里静养一阵子后,阿梅逐渐恢复,于是隔年又去其他地方工作,没想到状况又急遽恶化。当时问她母亲知不知道其中原委,是否有点线索时,母亲回答,经常有鼬鼠在阿梅的寝居附近跑动,还在棉被下撒了大量的小便,或许这就是原因所在,还说可能是狐狸在搞鬼──以现代人的观感而言,这位母亲的回答是无稽之谈。身体里冒出针头,跟狐狸、狸猫或鼬鼠的存在根本没有半点关联。但以当时来说,这个回答相当合理,那个年代经常把怪病的原因归咎于『被狐狸附身』。很像古代人会做的解释吧。」

  这么说来,高槻之前曾说,所谓的怪异现象,必须要有「现象」和「解释」两种元素才能成立。

  当时的人将体内冒出针头的「现象」,「解释」为狐狸或狸猫在作怪。对尚未具备正确科学及医学知识的古代人来说,这算是相当合理的理由吧。

  「可是……我们又没有被狐狸、狸猫还是鼬鼠附身。」

  绫音开口说道。

  「这里可是东京都内,哪有那种动物啊。老师,你说这种故事给我们听,到底有什么目的?」

  绫音狠狠地瞪着高槻说。琴子喊了声「小绫」,扯着她的衣摆。

  「东京都内也有狸猫或鼬鼠出没呀,但原泽同学说得也有道理。对于这种怪异现象,我们就该用现代人的方式来解释。」

  尽管遭到绫音瞪视,高槻也文风不动,只是露出和蔼的微笑。

  「从体内冒出针头的怪病。这个怪病只会在工作地点发作,回到家就痊愈了。一般而言,应该是遭到霸凌或虐待吧。可能是职场同僚,或是工作地点的主人或夫人,在新入职的女工身上扎针凌虐,这种猜测也很合理吧──不过,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可能性是什么?」

  「阿梅可能是自己在身上扎针。」

  听到高槻这句话,绫音和琴子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高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描述的内容明明阴郁至极,笑容却依旧灿烂。

  「毕竟阿梅因为这个神秘的病症,被雇主请回家了嘛。病情痊愈后再度上工时,又在工作地点出现同样的病症,再度停工返家。或许阿梅是想要回家休息,才会在自己身上扎针,这个推测就完全成立了。可能是无法适应职场,或是遭到霸凌,也可能是想引起周遭的怜悯。不管理由如何,被逼到极限的十四岁少女就将针盒里取出的针吞下肚或扎在身上──我实在无法消除这个可能性。」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沙沙声。

  是绫音紧紧捏住高槻发的资料一角的声音,出现皱折的纸张应声扭曲。

  「……所以老师想说的是,我们是在自导自演啰?」

  「是的,完全正确。」

  高槻点头同意。

  绫音的脸颊立刻涨成朱红色,在紧蹙的眉毛下方那双气势汹汹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高槻。

  「太没道理了吧,我跟琴子都受伤了耶。老师,你居然说得这么过分!」

  「当然,我不认为一切都是自导自演,但至少这起事件不是稻草人偶的诅咒。」

  说完,高槻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那就是绫音随报告提交的照片吧。虽然背景漆黑难以辨别,但正中央确实隐约照出了扎上钉子和针的稻草人偶。

  高槻指着照片里的稻草人偶。

  「因为──这张照片是伪造的。」

  高槻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绫音瞪大双眼,原本涨红的脸颊顿时血色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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