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蚯蚓一样的诺伊尔很焦躁。
对上学时候那些仅仅因为自己是蚯蚓人就霸凌自己的同学们的焦躁。
对带自己来这个痛苦的世界,却自私地先一步离开的父母的焦躁。
对带着有色眼镜看着自己的人群的焦躁。
对自己贫贱低下的生活的焦躁。
对以蚯蚓人的皮肤为食物却拯救不了自己绝望的美容医疗的焦躁。
对只留下幻想就早早自杀的大耳蜗牛的焦躁。
对苟延残喘的自己的焦躁。
各种各样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浑浑噩噩的诺伊尔的心中。
今晚,我要做个了结了。
诺伊尔抬头看着耸立在眼前的拖车小屋,握紧了双手。
诺伊尔此时此刻正站在武隈山西南方独立出来的一座海拔只有六百米左右的踏踏山山峰上,武隈川的支流踏踏川像蛇一样盘旋在这座不高的山峰上。从山脚下的村庄开车走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曲折小路,就会发现这里有一块半径三百米左右的平地。在砂石和土混在一起的地面上,排列着五栋拖车小屋。拖车像消防车一样涂满了红色的油漆,上面用拙劣的文字写着“水肿猿人剧团”几个字。自从在温泉旅馆被胸毛男介绍到这个剧团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六个月了。虽然胸毛男说来这里不会损失什么东西还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但诺伊尔还是花了很长时间下定决心来到这里。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了。诺埃尔用力握着方向盘的手,在离广场二百米左右的山林里停下了吉普车,没有拔下钥匙就走下了座位。站在丛林的夜色里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夜晚寂静清冷的空气就充满了自己的肺。
登上山路,绕着广场走了一周。拖车小屋里都亮着灯,但因为上面装的都是磨砂玻璃,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一旁讥叫的山雀在抓着丛林里数不清也杀不绝的昆虫。广场中央堆着一堆生锈的集装箱。是排练用的舞台吧。集装箱正面并排着两个户外用的手提椅。演员们在排练,坐在椅子上的导演发号施令。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在集装箱的侧面,像百货公司一样的横幅被风吹拂着。
蜥蜴男当场蜕皮。
蛤蟆人爱吃人油。
蚯蚓姐弟公开串串。
奇怪的感觉在诺伊尔的心中扩散开来。与其说是剧团,不如说是杂耍的马戏更恰当。观众们发出奚落声哈哈大笑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诺伊尔的心情也随之变得郁郁寡欢。凌冽的风卷起横幅,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放这么多,药效真的够吗?”诺伊尔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见人影但有一间拖车小屋的窗户上打开了几厘米。
“指定有效,你放心,我之前用野狗试验过,所以没问题。”男子用粗哑的声音持续说着。
“马尔马尔不是狗。”
“没事的,那家伙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只要他一口一口喝下去,指定活不了多久。”
诺耶尔弓起背,躲到了集装箱后面。剧团里有一对男女在谋划着什么,似乎是想给别的团员下毒。虽然诺伊尔知道这是一个很混乱和糟糕的剧团,但实际上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更严重。诺埃尔屏住呼吸,从刚刚的拖车里走出一个矮墩墩穿着军事迷喜欢的卡其色长大衣的人。刚才那个粗哑的声音就是这家伙的吧。虽然不胖,但头却像气球一样膨胀。男子东张西望地窥视着周围,之后朝右手边的拖车走去。连续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刚刚在小屋里谋划犯罪的男女,似乎是约定好分开离开房间的。过了三十秒左右,这次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在油红色卫衣的兜帽深处,可以看见一张有着沟壑条纹的脸。蚯蚓少女走向与男子相反的方向,打开了左手边拖车小屋的门。
确认广场上没有人了,诺埃尔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心里很不自在,自己做了坏事逃到远离人烟的深山里苟活,并不是来窥探这群边缘人的生活的。诺埃尔擦去了脑门渗出的油汗,走向了面向山路的拖车小屋。隐隐约约听到了餐具的声音,好象正在吃晚饭。诺伊尔伸出手敲了一下钢制的门,不到十秒门就被打开了。
“谁?”女人的嘴里咀嚼着食物,一脸疑惑的问道。水珠花纹的刺青,填满了脸和手脚露出的皮肤,年龄大约二十五岁左右。
“什么嘛?”刺青女人不快地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
“那个,我,我是野田。保志根田先生让我来这里。”
“哦,那个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强奸杀人狂啊。我知道了,请等一下。最终面试在那边。”女人穿着凉鞋走下了楼梯。剪齐的头发散发着大蒜的味道。女人穿过广场,向右邻的拖车走了去。
“我听团长说了,你是蚯蚓吧?”
“是啊。但是我杀了人……。”
“唉,要是算上你的话蚯蚓人就有三个了。这样就一点新鲜的卖点都没有了。团长最喜欢的是猴子啊,这样下去这里估计要变成紫红蚯蚓剧团了。”女人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两手像蚯蚓蠕动一样抖了抖。
“那个,我不行吗?”
“这要看团长了。看他喜不喜欢你,还有就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是的,你真的想在这里工作吗?”女人打开拖车小屋的门,按下墙壁的开关,打开了电灯。内部的装饰也和外墙一样是统一的油漆红色。正对着自己的是小巧的客厅,右手边是像火柴盒一样的单间,估计是浴室,厕所之类的吧。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是间缺乏生活感让人觉得很陌生的屋子。
“我很想在这工作。”纹身女闻声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诺埃尔的脸。